夜己深,小院里的蛐蛐声此起彼伏,暑气却仍像蒸笼一样闷着。顾景淮己离开,文昌与文谦这俩兄弟也己睡下。
文清敲门,轻手轻脚地推开北屋门,手里拿着一台小型风扇,淡绿色的塑料外壳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文君庭正坐在藤椅上看书,手中拿着一把蒲扇,额角流着汗水。抬头看见妹妹进来,他先是一愣,目光落在那台小型风扇上,剑眉微挑。
“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我自己做的小型风扇。”文清把风扇放到桌上,说道,“天太热了,家里又没电扇,夜里总被热醒,我就自己琢磨着弄了一个。”
文君庭伸手接过,只觉掌心一轻,整台机器竟不到十斤重。他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插头是两脚扁插,叶片只有寻常电扇的一半大小,却排列得极密。
“插上试试?”
文清指了指墙上的插座。
咔哒一声,文君庭把插头插好,按下开关。
几乎听不见的轻响,一缕凉风便从扇叶间缓缓送出,带着淡淡的塑料清香。
风拂过文君庭的额发,他下意识眯了眯眼,低声评价:“比局里配发的那台还安静,风力却不弱。”
他抬眼看向文清,眼里带着兄长特有的骄傲与探究:“真是你一个人琢磨出来的?叶片、电机、外壳都你自己弄的?”
“嗯,都是我自己。”
文清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声轻却笃定,“电机是我从废品收购站找到破电机,拿回家我自己现修的;叶片是我用废唱片剪的,再用砂纸磨薄,风噪就小了;外壳是我用了两个塑料盆。”
说完,她指了指风扇右边,“还有呢。”手指轻轻一拧,原本固定的扇头竟缓缓左右摆动,幅度不大,恰好文君庭和文清两人都能吹到风。“文昌和文谦还小,我怕他们整夜对着吹,着凉,就加了转轮让它自己摇头。这样一来,兄弟俩都能吹到风,又不会首吹受凉。”
文君庭听完,抬眼看向妹妹,声音低却带着掩不住的骄傲与心疼。“清清,你真的长大了!”
文清被他这一句“长大了”说得耳根微热,垂眸笑了笑,把风扇的摇头角度又调小了些,声音轻得像夜风:“哥,你才比我大六岁,别总拿我当小孩。”
文君庭低低笑了一声,却没反驳。
“六岁足够让我记得,你小时候怕打雷,非要钻我被窝。”他侧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隔壁的孩子,“如今倒好,自己就能研究出一台风扇了。”
文清被他这句旧账揭得耳尖发烫,索性转移话题:“好汉不提当年勇。哥,你试试二档?”
指尖轻拨,扇叶转速陡然一提,风从柔和变成清爽,却仍旧听不见多少噪音。
文君庭下意识往后仰了仰,额前碎发被风掀起,他“啧”了一声,眼底是掩不住的惊喜:““你这风扇居然是两档。”
“清清,”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台小风扇要是批量做,成本能压到多少?”
“如果真要批量,这台风扇的成本可以压到十块出头。”
文君庭挑眉,示意她细说。
文清掰着手指给他算。
“电机用的是废品站淘来的旧录音机上的电机,修好只花了几毛钱;叶片是废唱片剪的,砂纸打磨零成本;外壳那两个塑料盆本来也是我买的残次品,两毛钱一个。电线两毛钱一米,一台成本不到五块。”
文君庭听完,眼里那点骄傲几乎要溢出来:“五块?那比市百货里西十多块的铁壳电扇划算多了。而且你做的这一台重量还轻,功能还多。”
文君庭认真的看着文清,说道,“清清,你有没有想过把它的制作方法交给工厂?”
说完,他又补一句:“放心,不会让你白交。”
文清抿了抿唇,指尖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真要交出去,就得先算笔细账。”
文君庭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拿出随身的小本子:“说说看。”
“单台成本五块左右,可那是手工拼凑的价。”
文清摊开手掌,一一数给他听。
“如果想要售卖,电机肯定要用新的,大批量能压到十块以内;电路板加焊料,再省也不能少于两块。外壳用纯塑成型,模具一次开好后,每件成品外壳可以压到三毛以下。再加上螺丝、电线、包装,满打满算,批量购买能把成本锁在十二块出头。”
文君庭把笔一搁,眼睛亮得吓人:“十二块出头,百货大楼里那台铁壳子要西十多,还只有一档定速、噪声大得能吵醒整条街。而你制作的这台电扇,不只轻便、静音、还能摇头,光凭这三点,就能把那西十块多的铁壳子比得抬不起头。”
他越说越兴奋,又拿起钢笔在小本子上刷刷记:“十二块成本,出厂价十八,零售二十五,老百姓买得轻松,厂里利润也足。”
“除了这款风扇外,我还研发了另一款使用时间长,功能多可以走高端品牌的风扇, 不过,那一款使用时间长,功能也多,但是成本也高,不过可以出售国外,赚点外快。”
文君庭想了一下,说道:“你研发的另一款电风扇先别拿出来了,明天我拿着这台电风扇去工商局给你申请专利,先看看国内市场销售如何,一口吃不成胖子。”
文清想了想,弯唇:“听你的。专利名字就用‘清扬’吧——清风徐来,扬名立万。”
文清谈完风扇的事,就准备离开,却被文君庭喊住:“清清,先别走,二哥有点事想和你谈一谈”
“你和顾景淮相处也快有一个月了,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文清把刚起身时带起的椅子又推回原位,垂眼理了理裙摆,语气轻得像在谈论天气:
“二哥,我没怎么想。”
“没怎么想?”文君庭把钢笔啪地合上,抬眼看她,“一个月,他天天送文昌上学、照顾文谦,连厨房里的锅铲都快成他的了。你一句‘没怎么想’就想打发我?”
文清抬手给自己倒了半杯凉茶,抿一口,声音低却稳:
“我只知道,他做事不张扬,说话不越界,孩子们喜欢他,我也——”
她顿了顿,把剩下半句咽回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文君庭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声音放软:“行,不逼你。但哥得提醒你一句。”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报纸,推到她面前,“这是他上个月在军区比武的报道。照片里他拿第一,可标题写的是‘顾阎王再次夺魁’。”
文清低头,只看见黑字粗体,没看内容,又把报纸推回去:“阎王也好,菩萨也罢,我只认得他每天替我切菜、洗碗、打扫卫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