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式问道:“她做什么了?”
唐禾花面色悲痛,眼眶发红。
“她一头撞死在登闻鼓上了!”
“并留下一封血书,说愿意为你担罪抵命,只求换你一条生路。”
“不成想,那些该死的吏官根本不当回事,还想和以前一样当作没有听见,根本不准备上报。”
她眼中闪现泪花。
“哪怕那一道鼓声是她用命撞响的!”
贾玹风递给她一方手帕。
他叹道:“如此性情刚烈的奇女子,为报夫恩不惜舍命击鼓,侠肝义胆,可敬可佩!”
“实乃我辈之楷模,令人自愧不如!”
唐禾花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咬牙切齿地继续讲述。
“这群该死的人形畜生——”
“以命敲响的鼓声它们听不见,以血染红的鼓它们也看不见!”
“它们只想着清扫走许大嫂的尸身,擦干净那面破鼓!”
“大家都说这鼓能让冤情可上达天听,我看根本就是面废鼓,倒不如将它拆了!”
“嘶啦。”
说到这里,她手上忍不住用力,手帕也随之被撕裂。
贾玹风叹了口气,道:“也许在设立之初,它确实帮助过不少含冤之人。”
“只是现在……”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唐禾花捏紧破裂的手帕。
“我只能守着许大嫂的尸身与它们对峙,并托一位挑夫大哥带话给贾大哥。”
“贾大哥又请来了统领大人,它们才终于吓得磕头认错求饶。”
“最后,统领大人亲自入宫上奏了此事。”
“回来告诉我们,你被无罪释放了。”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萧式。
“这是许大嫂托我带给你的信。”
萧式接过信,拆开信封,打开信笺。
信笺上只有短短两列字,字迹端正娟秀,笔锋力透纸背:
「吾夫含辱而亡,幸逢君诛奸,大仇得报,妾身心愿己了。」
「君之高义无以为报,当以此躯代君赴死,以谢君之大恩。」
看完信后,他沉默片刻,道:“她的灵堂在何处,我去吊唁。”
唐禾花道:“她的那些亲朋好友都怕被连累,我只能匆匆把她葬下。”
“坟墓就在城西那边,我带你过去。”
看着萧式的背影,贾玹风脸上浮现欣慰之色。
他就知道,萧兄绝不会无动于衷。
上完坟后,萧式站在墓前沉默良久。
这是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却愿意舍命相救他这个陌生人。
他于对方有恩吗?
当时,他杀人只是为了自身,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根本无恩可言。
况且人都己经被他杀了,对方完全可以当不知道,也无需报答。
如同昨日那个夫君被践踏身亡的妇人一样,远远避开明哲保身就行了。
就算对方当时己经心存死志,也完全不必死得这么麻烦。
最终,对方却毅然舍命相救,以自己一命换他一命……
有风乍起,将纸钱吹得漫天飞舞。
其中一张被卷到他胸口,萧式伸手接住这张纸钱,心中有所明悟。
或许,活得更长,也还需要那么一点良心。
有时候那一点良心,不经意间就能在困境中带来生的转机。
萧式回到诛武司后,贾玹风对他道:“萧兄,大人要召见你。”
他提醒道:“此事虽然是大人该尽职责,你也不要忘了向大人道谢。”
萧式道:“我明白。”
这件事中,那位许娘子再如何豁出去,唐禾花再怎么据理力争。
如果最后没有方靖泽的权势,估计更大可能还是不了了之。
说到底,只有站得越高,才能让人看见重视。
他来到书房,见到方靖泽后,第一时间躬身道谢。
“属下多谢大人出面相救。”
方靖泽意味深长地道:“你该谢的是陛下圣明,天恩浩荡。”
萧式道:“如果没有大人上奏此事,陛下也无法还属下一个公平。”
“因此,属下最该感谢的还是大人。”
方靖泽道:“日后尽好你的本分,莫要再胡乱插手多管闲事。”
“若再有其他官员贬低诛武司之人,你只管告诉本官。”
“论溜须拍马本官是不及某些同僚,但回护下属至少还是办得到。”
萧式道:“大人教诲,属下谨记于心。”
方靖泽叹了口气。
“若非此事,陛下与本官还不知晓登闻鼓竟己形同虚设。”
“某些尸位素餐者欺压百姓,蒙蔽圣听,本官再如何兢兢业业操劳,也是独木难支啊!”
“长此以往,只怕我大吉江山……”
说到这里,他又重重叹了口气。
萧式道:“腐肉不去,溃疮难愈。”
“属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将那些蛀虫一一斩杀,请大人下令!”
“放肆!”方靖泽一拍案桌,沉下脸色,重声怒斥。
“朝廷命官皆乃陛下亲点,岂容你说杀便杀!”
“萧式,你如此口出狂言,莫非想造反不成?!”
萧式道:“若能为大人分忧解难,属下背此骂名又何妨?!”
方靖泽揉揉额角,看起来极为头疼。
“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罢了,你若真有心,尽好你的职责,诛杀那些违法乱纪的武林人士便可。”
萧式道:“属下明白。”
方靖泽摆摆手,“你继续去完成你的任务罢。”
萧式离开后,书房内的方靖泽瞬间恢复平静。
他打开面前精致的剑匣,取出里面的短剑。
伴随着清越剑鸣,短剑己被他拔出鞘。
剑身犹如深潭秋水,散发着凛冽寒光。
望着这把短剑,他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或许,此刃认主己初见成效。
萧式来到诛武司门口处,他感觉有些疲倦。
一个要扮演忧国忧民的忠君贤臣。
一个要扮演誓死效命的忠诚下属。
刚才这番虚伪比试,也不知道方靖泽与他之间,到底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无论如何,杀人比这事轻松太多了。
不一会儿,贾玹风过来了。
他好奇问道:“萧兄,你要我带你去何处?”
萧式道:“位于昌正街的程记米铺。”
贾玹风以为他是想去买米。
“附近就有米铺,你为何非要绕远路去那里买米?莫非那家的米有何特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