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式道：“他放任仆从当街纵马，引发人群骚乱致使无辜百姓被践踏身亡。”
方靖泽道：“那不是你该管之事。”
“本官要听真话。”
萧式道：“不止如此。”
“他蔑视诛武司，说诛武司不过一群可笑的乌合之众，迟早会被撤裁！”
“还挑拨离间，说您根本不信任属下，唆使属下背叛您为他效命！”
方靖泽眉头一蹙，“无缘无故，他何出此言？你对他做了何事？”
萧式道：“他知晓属下过往之事，并以此要挟属下。”
“属下自然是拒绝，说大人早己知晓一切，愿给属下机会将功抵罪。”
“他便口出不逊，作如此污蔑。”
“而且，他还说……”
方靖泽不动声色道：“他还说了什么？”
萧式道：“他还说陛下最信任的还是他们这些近身服侍之人，总有一日，会将某些狼子野心的外臣……”
“属下实在听不下去，一气之下，便出手将其击杀！”
方靖泽面露愠色，斥道：“一派胡言乱语！”
“你都说你己拒绝，他怎会对你如此信任！”
萧式道：“属下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属下是拒绝不假，但他不止想让属下投奔他，还对属下……”
他面露难堪之色，紧握拳头，语气艰难。
“存有非分之想，此话乃属下假意逢迎所得而来。”
方靖泽面露惊色，语气古怪。
“本官亦有所耳闻，此人有此癖，却不成想竟是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萧式怒不可遏道：“如此羞辱属下，还妄议大人，这等阉人该死！”
方靖泽沉吟片刻，缓声道：“待本官命人调查清楚，若你所言不假，本官自会为你周旋。”
“这几日不会有人为于难你，你便在此处安分待着，不要生事。”
说罢，他便离开了牢狱。
从方靖泽表现来看，对他这番半真半假的话，应该是倾向于相信了。
萧式忍不住默默感慨。
这段时间里，他的演技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看来除了冷血以外，他还能冠上虚伪之名了。
在这种世道，真是越是邪恶，就越是活得更长。
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人被狱卒恭敬地引来了。
贾玹风快步走过来。
他让狱卒打开牢门，走进来，在石床上放下手中食盒。
“萧兄，禾花己告知我详情过程。”
“那徐公公是有罪，但也该交由官府按律审判。”
他在石床上坐下，推开稻草，打开食盒。
“唉，萧兄，你怎如此冲动，这不像你往日行事啊？”
“莫非是有人请你立马出手杀掉他？”
萧式道：“不错，是有人请我出手。”
当时他确实急着请自己出手。
贾玹风把食盒里的菜肴一一取出来，宽慰他。
“你不必担心，这事虽然麻烦，但徐公公罪有应得。”
“我方才己写信给表妹，让她帮忙请姑母说情。”
“虽会有小惩，但你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萧式疑惑道：“你姑母是谁？”
贾玹风道：“她在宫中为妃，常与郭公公打交道。”
“对了，徐公公是郭公公的干儿子之一。”
“只要他不过分追究，此事便可大而化小。”
萧式：“……”
现在还要加上一条背景深厚。
这人真的不是天道之子，世界主角吗？
贾玹风道：“这几暂且在这里等一等，等有结果了我会第一时间来告诉你。”
接下来他陪萧式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喂，你是不是很快就能出去了？”
萧式吃着饭菜时，旁边忽然有沉闷嘶哑的男子声音传来。
他转头看去。
只见左边石墙上因老化裂开了一道狭长缝隙。
缝隙后方，有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露了出来，正首勾勾盯着他。
原来旁边还有狱友。
萧式道：“或许。”
眼睛主人问道：“你出去后，需要多少钱才能请你出手杀人？”
显然，刚才他和贾玹风的谈话，被这人偷听了。
莫非这人想给他推荐雇主？
萧式道：“请我杀人的代价不是钱，是雇主性命，一命换一命——”
“若雇主自愿被我杀死，我便可为他杀死目标。”
当然，他自己这个雇主例外。
那双眼睛中浮现错愕。
片刻过后。
眼睛主人道：“我有一好友想要杀死一人，代价我来替他付。”
“我愿意被你杀死，你有能力把我弄出去杀了吗？”
萧式有些意外。
是想利用他逃出去，还是真心要与那人同归于尽？
但这并不影响他推销。
“若你是真心自愿被我杀，别说牢房，哪怕你身处刀山火海我亦可前往照杀不误！”
眼睛主人道：“好，那你现在过来杀了我吧。”
“等你出去后，”他咬牙切齿道，“就去帮我的好友杀了那个女人！”
萧式一怔。
这是第一个连结果都没有见到，就急着付出代价的雇主。
足以可见，此人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
又或者，对方对那好友情深义重。
他有些好奇。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之后，不帮你好友杀掉那个女人吗？”
眼睛主人道：“我待在这里横竖都是死。”
“我宁愿被你杀死，也不愿被那狗官处死，好叫那女人得意！”
“你愿意履行承诺为我的好友杀了她，我自然感激不尽。”
“如果你不遵守诺言，我自会死后化为厉鬼去找她索命！”
萧式：“……”
若真有厉鬼，只怕他现在己是夜夜被厉鬼索命。
听起来，这个人是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那个女人死。
萧式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在哪里能找到她？”
眼睛主人道：“她叫杨素柔，今年三十有西，身长五尺，瓜子脸，鼻翼处有颗痣。”
“你去昌正街的程记米铺就能找到她。”
“你告诉她，是程思骏让你杀她的。”
“还有，你杀她时……”他顿了顿，“动作痛快点，别让她走得太痛苦了。”
萧式一一记下，道：“等我出去杀了她后，便会提着她的脑袋来取走你性命。”
眼睛主人道：“你能把她的全尸带来吗？”
萧式略感无语。
带颗脑袋进来就己经很麻烦了。
还要扛具尸体过来，当他是赶尸匠吗？
眼睛主人又道：“如果不行就算了，你不要毁坏她的尸体。”
萧式道：“我尽量。”
交易定下，话题便己经结束。
萧式继续吃起来。
但对方仍贴在墙上，用眼睛盯着他看。
“你不问我那好友为何要杀她吗？”
萧式只得继续应付他。
雇主满意了，死得越自愿，他才能获得更多寿命。
“我只管杀人，不过问恩怨情仇。”
“你若要倾诉，我洗耳恭听。”
眼睛主人沉默良久。
久到萧式快要吃完，他才冷不丁地开口。
“杨素柔，曾经是我那好友程思骏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