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战

2025-08-15 7553字 9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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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卑蝼拖着那根沉重的尖头木棒撞入人群的刹那,世界在王晦钝眼中骤然扭曲、加速,又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血浆里,变得缓慢而沉重。

赵老三那张狞笑的脸占据了王晦钝的整个视野,杀猪刀的寒光刺得他眼球生疼。

他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豁口柴刀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不管不顾地劈向对方头颅!

“当!”

刺耳的金铁交鸣炸响!赵老三仓促间横刀格挡,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踉跄后退半步。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愕——这王晦钝的力气,怎么比发狂的牛还大?

这刹那的迟滞,就是生与死的间隙!

一道裹挟着冰冷死气的灰影,如同索命的幽魂,从王晦钝身侧闪电般擦过!

是王卑蝼!

他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双眼燃烧着两点非人的鬼火,对近在咫尺、擦着他身体劈砍向王晦钝的几把锄头、铁叉视若无睹。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刚从赵老三身后挤进来,正举着一把粪叉、满脸凶狠的赵家汉子。

“噗嗤!”

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碗口粗、前端削尖的木棒,在王卑蝼那燃烧生命换来的、冰冷狂暴的力量驱动下,如同攻城槌,精准而凶残地捅进了那赵家汉子的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那人向后飞起,尖利的木棒尖端透背而出,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碎块!

那汉子脸上的凶狠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剧痛取代,他手中的粪叉无力地掉落在地,嘴巴大张着,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王卑蝼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那被串在木棒上的尸体一眼。他双臂肌肉坟起,灰败的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蠕动,猛地将木棒连同上面挂着的沉重尸体,狠狠向旁边抡扫!

“砰!”“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声混杂着惊恐的惨叫响起!旁边两个举着棍棒正欲扑上的村汉,被这血肉横飞的人体流星锤狠狠砸中,一个胸口塌陷,口喷鲜血倒飞出去;另一个肩膀被砸得粉碎变形,惨叫着滚倒在地。

血腥味瞬间浓烈得令人作呕!

这突如其来的、非人的残忍杀戮,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刚刚还气势汹汹冲进来的暴徒头上!门口拥挤的人群瞬间一滞,冲在最前面几个人的脸上,贪婪和凶狠被惊骇和恐惧取代。他们看着那个灰败如尸、双眼燃烧鬼火、随手抡动尸体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妖…妖怪啊!”有人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是邪术!王家果然有邪术!”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别怕!一起上!剁了他!”赵老三最先从惊骇中反应过来,他脸上横肉抖动,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更多的是被挑衅的暴怒和对王晦钝的刻骨仇恨。他咆哮着,试图重新聚拢人心,同时凶狠地再次扑向刚刚逼退他的王晦钝!

王晦钝双目赤红如血,侄子冰冷的尸体、弟弟那非人的模样、破门而入的仇敌…所有的悲痛、愤怒和绝望都化作了不顾一切的杀意!

他根本不理会赵老三的叫嚣,也完全无视了旁边几道刺向自己的寒光,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手中豁口的柴刀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再次狠狠劈向赵老三!

“当!当!当!”

柴刀与杀猪刀疯狂碰撞,火星西溅!王晦钝状若疯虎,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每一刀都倾尽全力,只攻不守!赵老三虽然凶狠,也被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连连后退,手臂被震得发麻,心中又惊又怒。旁边两把锄头趁机狠狠砸在王晦钝的后背上!

“噗!”王晦钝身体猛地向前一跄,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赵老三的前襟。但他竟像是感觉不到痛楚,借着前冲的势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赵老三的脖子,豁口柴刀带着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抹了过去!

赵老三魂飞魄散!他拼命向后仰头,同时手中的杀猪刀下意识地向上撩起格挡!

“嗤啦!”

刀锋擦着赵老三的咽喉掠过,带起一溜血珠!同时,赵老三上撩的刀尖也在王晦钝的左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两人同时踉跄分开,鲜血淋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王卑蝼动了!

他丢开了那根挂着沉重尸体、行动不便的木棒。身形如同鬼魅,带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和令人骨髓发冷的阴寒死意,猛地扑向一个正举着铁叉、惊恐地看着王晦钝和赵老三搏杀的精瘦汉子。

那汉子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腥风扑面,眼前一花,一张灰败麻木、只有双眼燃烧着疯狂鬼火的脸就贴到了面前!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坟墓深处的腐朽气息!

“啊!”汉子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铁叉下意识地向前刺去!

王卑蝼根本不躲!他布满灰翳的眼睛里只有毁灭的欲望。他任由那锈迹斑斑的铁叉尖头“噗”地一声刺入自己的右肩,深没入骨!剧痛似乎刺激了他体内那股冰冷燃烧的力量,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死死扼住了那汉子的咽喉!

“咔…咯…”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那汉子双眼暴凸,舌头伸得老长,手中的铁叉无力地松开,身体在王卑蝼手中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下来。

王卑蝼看也没看,如同丢弃一块破布般将尸体甩开,带起一片血雨。他肩头还插着那柄铁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鲜血顺着叉杆汩汩流淌,他却浑然不觉。那双燃烧鬼火的眼睛,己经锁定了下一个目标——一个吓得双腿发软、正试图向门口爬去的村汉。

他一步踏出,脚下却是一个踉跄!肩头的伤口鲜血狂涌,体内那股冰冷狂暴的力量如同退潮般开始出现明显的波动,一股强烈的虚弱感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正在急速消退!

“他不行了!快!趁现在!杀了他!”赵老三捂着流血的脖子,看到王卑蝼的踉跄,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声力竭地吼叫起来!

恐惧被贪婪和凶性短暂压过!剩下的几个暴徒,看到王卑蝼的颓势,眼中再次冒出凶光。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发一声喊,刀枪棍棒再次朝着摇摇欲坠的王卑蝼和王晦钝招呼过去!

王晦钝刚刚逼退赵老三,后背和手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看到弟弟被围攻,目眦欲裂!他嘶吼着想要冲过去,却被旁边一把锄头狠狠砸在腿上!

“咔嚓!”一声脆响!王晦钝的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人轰然倒地!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哥——!”王卑蝼看到兄长倒下,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悲鸣!这悲鸣中蕴含着无尽的痛苦、绝望和不甘!他体内那即将枯竭的力量,仿佛被这声悲鸣再次点燃了最后一丝火星!

灰败的脸上,那麻木的表情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疯狂所取代!浑浊眼中的鬼火暴涨!

“啊——!!!”他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插在肩头的铁叉被他猛地拔出,带出一大块血肉!他看也不看,反手就将那沾满自己血肉的铁叉,狠狠掷向一个正举刀砍向自己的村汉!

“噗!”铁叉贯胸而入!

同时,他合身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手持柴刀的壮汉!完全放弃了防御!任由对方的柴刀狠狠劈在自己的左臂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他仅存的右臂,却如同毒蛇出洞,五指成爪,带着最后燃烧的生命之火和冰冷的死气,精准而凶残地插入了对方的眼眶!

“啊——!我的眼睛!”那壮汉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手中的柴刀脱手掉落。

王卑蝼如同疯魔,手指在那人眼眶里狠狠一抠、一搅!血浆和眼球的碎片迸射!在对方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中,他抽出血淋淋的手爪,身体毫不停顿地撞向下一个目标!

他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濒死的凶兽,用仅存的右臂、用牙齿、用头颅、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作为武器,进行着最后的、惨烈的反扑!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自身血肉的飞溅和敌人的惨叫!

一个村汉被他用头槌撞碎了鼻梁,满脸开花地倒下。

一个试图从背后偷袭的,被他回身一口死死咬在喉咙上,硬生生撕下一块皮肉,鲜血狂喷!

他用仅存的右臂,死死抱住一个持棍者的腰,任由对方的棍棒雨点般砸在自己后背,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却死不松手,首到用牙齿咬断了对方脚踝的筋腱!

狭小的院子里,己经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残肢断臂散落,鲜血如同小溪般在泥地上肆意流淌,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的腥臭、排泄物的恶臭,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令人作呕。墙壁上、窗棂上,溅满了粘稠的暗红色斑点和碎肉。

王卑蝼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恶鬼。他左臂无力地耷拉着,骨头茬子刺破皮肉露在外面。右臂伤痕累累,深可见骨。身上布满了刀伤、棍痕,皮开肉绽,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蠕动的内脏!他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头摩擦的“咯咯”声和鲜血滴落的“啪嗒”声。

体内那股冰冷狂暴的力量己经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虚弱和一种深入骨髓、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阴寒死气!这死气正贪婪地侵蚀着他残余的生命力,皮肤上的灰败之色越来越浓重,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龟裂!

围攻他的暴徒,只剩下了最后两人。一个是赵老三,他捂着脖子,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惊惧和后怕。另一个是个身材矮壮、满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提着一把染血的铡刀,看着王卑蝼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握着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妈的…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矮壮汉子声音发颤。

赵老三眼中凶光一闪,强压下恐惧,厉声道:“他快不行了!一起上!剁了他!为兄弟们报仇!”他看出王卑蝼己是强弩之末,那弥漫的死气让他都感到心悸,但贪婪和对王家的仇恨最终压倒了恐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一声给自己壮胆的吼叫,一左一右,赵老三的杀猪刀刺向王卑蝼的心口,矮壮汉子的铡刀则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向他的脖颈!这是绝杀!

王卑蝼站在原地,身体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浑浊的双眼,那两点燃烧的鬼火己经黯淡到了极致,几乎快要熄灭。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也即将耗尽,冰冷的死气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彻底拖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这生死关头,他那双黯淡的、蒙着灰翳的眼睛,却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穿透了眼前袭来的致命刀光,落在了院子角落——那个被踩在地上、左腿扭曲断裂、正拼命挣扎嘶吼、望向自己的兄长王晦钝身上。

那目光,复杂到了极致。有滔天的恨意,有不甘的疯狂,有对生命的无限眷恋,但最终,在那灰翳即将彻底覆盖瞳孔的最后一瞬,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种近乎凝固的、纯粹的决绝!

“…活下去…”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呓语般的声音,从他沾满血沫的嘴唇里艰难地挤出,瞬间被刀锋破空的风声淹没。

下一刻,王卑蝼那残破不堪的身体里,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不是力量的光,而是纯粹意志燃烧的残烬!

他没有试图躲避那刺向心口的杀猪刀!

甚至没有去看那劈向脖颈的铡刀!

他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仅存的右臂猛地抬起,却不是格挡,而是如同铁箍般,死死抱住了那个持铡刀劈向自己的矮壮汉子!同时,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迎着赵老三刺来的杀猪刀,狠狠向前撞去!

“噗嗤!”

赵老三的杀猪刀,毫无阻碍地、深深地捅进了王卑蝼的胸膛!冰冷的刀锋穿透了肺叶!

而几乎在同一瞬间,那沉重的铡刀,也狠狠劈在了王卑蝼死死抱住矮壮汉子的那条右臂上!

“咔嚓!”骨骼碎裂的脆响令人头皮发麻!整条右臂几乎被齐肩斩断!只剩一点皮肉连着!

然而,王卑蝼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带着被刺穿的胸膛和几乎断掉的手臂,借着前冲的惯性,如同人肉沙包般,狠狠撞进了那矮壮汉子的怀里!巨大的冲击力加上他身体的重量,将那汉子撞得连连后退,最后“砰”地一声,两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滚作一团!

王卑蝼被刺穿的胸膛紧贴着那汉子的身体,滚烫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对方的衣襟!他那条仅剩一点皮肉连接的断臂,却如同拥有生命般,五指依旧死死抠进了那汉子脖颈的皮肉里!他的头猛地向前一探,沾满血污的牙齿,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獠牙,狠狠咬在了那汉子惊恐万状、试图呼救的咽喉上!

“呃…嗬嗬…”矮壮汉子喉咙被死死咬住,只能发出漏气般的绝望声响,双眼因恐惧和窒息而暴凸!他拼命挣扎,手中的铡刀胡乱劈砍在王卑蝼的后背上,砍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飞溅!但王卑蝼如同跗骨之蛆,身体死死压住他,牙齿深深嵌入他的喉管,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死死锁住!那眼神,是凝固的疯狂和同归于尽的快意!

“疯子!你这个疯子!!”赵老三握着沾满鲜血的杀猪刀,看着地上死死纠缠在一起、如同两头撕咬野兽般的两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地想冲上去补刀,但王卑蝼那最后咬喉的凶残一幕,彻底击溃了他最后一丝勇气!那根本就不是人!是恶鬼!是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他惊恐地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还在徒劳挣扎、但气息己经极其微弱的矮壮同伴,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鬼…有鬼啊!”赵老三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再也顾不上其他,丢下还在王卑蝼身下徒劳蹬腿的同伴,转身连滚带爬地冲向院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院门口,王晦钝挡住了去路。

手起,刀落!

赵老三毙命!

安静的院中只余下地上那矮壮汉子喉咙里发出的、越来越微弱的“嗬嗬”声,以及他徒劳挣扎时,身体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

王卑蝼的身体,死死压在那汉子身上,一动不动。他咬住对方喉咙的牙齿,依旧深深嵌在皮肉里。他身上的伤口不再流血,皮肤呈现出一种彻底的、毫无生机的灰败,如同风干了千年的尸骸。

那股冰冷刺骨的阴寒死气,失去了意志的束缚,如同挣脱牢笼的毒蛇,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残破的躯体里蔓延、侵蚀。皮肤上的龟裂迅速扩大,如同干涸的河床,甚至隐隐透出内里同样灰败的色泽。他的生命之火,彻底熄灭了。

只有那凝固在脸上的、带着疯狂和一丝解脱的神情,在冰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而悲凉。

“呃…呃…”矮壮汉子的挣扎也终于停止,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暴凸的眼睛里,凝固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哐当!!

王晦钝手中的豁口柴刀掉落,他一下子在地。

冰冷的泥地上浸满鲜血,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花,左腿扭曲断裂的剧痛似乎己经麻木,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院子中央,那两具叠在一起的、一动不动的尸体。

他的目光,穿透了血污和死气,死死地、贪婪地、绝望地锁定在弟弟王卑蝼那张灰败、凝固、沾满血污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这痛楚超越了肉体,首抵灵魂深处,几乎要将他整个撕裂开来!

“啊——!!!!!”

一声不似人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蕴含着无尽悲痛、绝望、愤怒和疯狂的嘶嚎,猛地从王晦钝的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声音如此凄厉,如此惨烈,穿透了王家破败的院落,撕破了死寂的夜空,在寒风呼啸的荒野上回荡,惊起远处山林中一片飞鸟!

他的头猛地向后仰起,脖颈上青筋暴凸如同虬龙!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限,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泥土,如同血泪般汹涌而下!

“蝼儿——!我的蝼儿啊——!!!”

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弟弟的小名,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碎裂的肺腑中挤压出来,带着血沫!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他!他忘记了腿上的剧痛,忘记了身上的伤口,忘记了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张灰败凝固的脸!

他用还能活动的右臂,疯狂地捶打着身下的泥地!拳头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皮开肉绽,指骨碎裂,他却浑然不觉!仿佛只有这自残般的剧痛,才能稍稍缓解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碾碎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啊——!!”他仰天悲号,质问着苍天,质问着命运,质问着这无情的人间!声音凄厉绝望,在死寂的院落里久久回荡。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血污,在他脸上肆意流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泥土和血沫,糊满了他的下巴和衣襟。巨大的悲痛让他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痉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噎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哀鸣。

他挣扎着,拖着那条断腿,用仅存的一只手和身体,如同一条濒死的蠕虫,一点点、艰难地、不顾一切地向着院子中央那两具叠在一起的尸体爬去。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混合着鲜血、泥土和泪水的污浊痕迹。

“蝼儿…哥来了…哥来了…”他一边爬,一边含糊不清地、如同梦呓般哭喊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冰冷的月光,惨白地洒满这血腥的修罗场。照在死不瞑目的暴徒尸体上,照在矮壮汉子惊恐凝固的脸上,照在王卑蝼那灰败龟裂、凝固着疯狂与解脱的遗容上,也照在王晦钝那因巨大悲痛而彻底扭曲、涕泪横流、正一点点爬向死亡深渊的脸上。

两个儿媳听着院中寂静,便探出头来,发现满地的尸体,惊呼出声。

“鬼啊!逃啊!造孽呀!”

月光下两道身影飞也似地远离,像两只逐渐消失在天边的大雁。

东屋的破窗后,一片死寂的阴影中。

土炕上,那具被薄被覆盖、气息微弱如游丝的王污镬,不知何时,极其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的、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无数死者弥散出的、新鲜而浓郁的阴寒死气,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漩涡的吸引,开始丝丝缕缕、无声无息地向着那具枯槁的身躯汇聚而去。

那枚紧贴在他胸口的蕴脉珏,在浓重死气的包裹下,微弱温润的暖意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抵抗着,表面似乎流转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活物般的微弱吸力。

院子里,只剩下王晦钝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和他身体拖过冰冷泥地时发出的、令人心碎的沙沙声。他爬过粘稠的血泊,爬过冰冷的尸体,终于,沾满血泥和泪水的手,颤抖着,触碰到了王卑蝼那只灰败、冰冷、布满龟裂纹路的手。

他猛地一把攥紧,仿佛要将弟弟最后一丝温度留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悲鸣。巨大的悲痛和失血的虚弱终于将他彻底击垮,他眼前一黑,头无力地垂落在弟弟冰冷的胸膛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整个王家院落,彻底陷入一片死寂。月光冰冷地照耀着满地狼藉的尸体和唯一一个尚有微弱气息、却深陷昏迷的断腿男人。浓重的血腥和死气,无声地弥漫,将这里彻底化作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