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签约后的第三天，大凰影视B区一间闲置的排练厅被彻底清空改造。
改造一新的排练厅里，关山月踩着未完工的舞台边缘，指尖拂过深蓝色的吸音墙面。
“舞台宽度缩减半米，聚焦感不够。三组可调冷暖光方案不变，但主光必须能精确捕捉表演者的微表情。”
项目组长潘素快速记录：“明白。观众席布局呢？按方案预留互动区？”
“保留阶梯，前排增设十二张可移动单人沙发，构成VIP互动区。”
关山月转身走下舞台：“单口喜剧的核心是营造私密交谈感。要让观众，特别是VIP区的那些投资方和媒体，觉得表演者是在对自己讲悄悄话。”
“好的，设备组下午进场。”潘素翻开平板，“莫莉小姐那边，两位资深编剧反馈：她的网络男德班观察切入点有趣，但包袱抖得太硬，不够毒辣。”
关山月接过平板，屏幕上正是莫莉改编的段子稿，调侃现今流行的“好夫郎标准”：要温柔贤惠，要会下厨煲汤，最好还有点才艺，琴棋书画总要沾一两样。
她调出批注：“让编剧引导她把讽刺点落在好夫郎的定义身上。”
“比如，‘姐妹们，咱摸着良心问问，咱在古代考进士可要求寒窗十年，现在只需要一个短视频模板，就能批量制造贤惠小郎君了？’”
“卖点在于，这所谓的男德，到底怎么才算合格？幽默的刀锋要藏在荒诞的对比里才够劲。”
这时，排练厅门被推开一条缝。莫莉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卷发探头：“关总，您要的市集观察手记…”她递过来几页潦草的纸，上面图文并茂：
菜市场：年轻貌美的郎君买蔬菜，王婆笑眯眯，“哎呦，这小葱好着呢，贵是贵点，但小郎您这么标致，该吃的！”转头对旁边的中年大姐赔笑，“李姐，你拿的这个菜叶子有点黄了，给您便宜点！”
公园相亲角：一位气质大叔的“简历”被冷落，旁边一位二十出头、妆容精致的男孩摊前排起了队，简历上赫然写着“新东方烹饪学校高级班毕业，会煲十八种靓汤，性格温顺，无不良嗜好”。
地铁：一个年轻男孩偷偷补妆，被旁边的大妈瞥见，啧啧摇头：“哎哟，现在的郎君呀，比咱们当年讲究多了…”
“菜场这段值得深挖。”关山月眼前一亮，“加上番茄价值波动论：同样的番茄，一位精心打扮的郎君去买，王婆能自动在单价上加收15%的‘美貌溢价’。这算不算市场自主调节失灵？”
莫莉噗嗤一笑，灵感迸发，立刻蹲在墙角唰唰改起来。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林朗发来的照片。
训练场边，林朗累瘫在地，脸上还有擦伤，可怜兮兮：【[哭哭] 姐，钱导说狼狈就是真实…可我这样会不会太惨？】
关山月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
褪去了舞台上所有的精致与闪耀，照片里的林朗狼狈却充满原始的张力。
她回复：“在生存挑战面前还能咬牙的样子，就是你最真实的帅气。周末带特效祛瘀膏过去。”
信息刚发送，“对方正在输入…”就迫不及待地跳出，紧跟着一个疯狂摇晃尾巴的狗狗表情包。
“灯光调试！”灯光师喊了一声，台上就位的莫莉被突然亮起的光刺得睁不开眼。
“观众席第一排正中，”关山月走到控台区，“给一束最温和的面光。表演者需要看清最近VIP观众的反应来实时调整节奏，但光线不能喧宾夺主，干扰表演本身。”
柔和的光束打在空着的VIP主座上，瞬间营造出一种安静等待的氛围。
舞台构建如火如荼的同时，宋温言送来一份尽调报告：“关总，之前您让我查的那一家综艺团队实力尚可，创始人李东阳曾是知名剧场的执行统筹，核心编剧团队也都有深夜电台节目的毒舌经验。接触过后，她们对我司提出的脱口秀节目非常感兴趣。”
他翻到财务页，“而且她们目前资金链紧张，办公场地租约下周到期，员工工资己有延迟发放情况。”
关山月合上报告：“约李东阳下午三点，地点就在她们现在的排练室。”
她要看到这支团队最真实，也可能是最挣扎的状态。
下午三点，关山月准时步入城东一栋颇有年头的商住楼。沿着贴满小广告的斑驳墙壁走到尽头，激烈的声音穿透门板。
——“‘催婚联盟’那个梗必须下！上次电台互动都冷场三次了！”
——“但这明明是能扎中最多大龄单身姐妹心窝子的痛点啊！现实就这么残酷！”
推开门，狭小的空间烟雾缭绕，七八个人挤在杂物堆中。
一个短发女子正激动地把稿子拍在桌上：“痛点扎得准≠好笑！痛得有意思才行！你得把现实的残酷裹上蜜糖，再喂给观众，不是首接撕开伤口撒盐！”
她抬头看见关山月，瞬间收敛情绪，挤出一个标准的商务笑容：“关总大驾光临？抱歉让您见笑了，我是李东阳。”
关山月目光掠过堆满的快餐盒，定格在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段子结构图：“在磨什么剧本？”
“《都市女子图鉴》第三幕，‘相亲修罗场’。”李丹递上文件夹。
关山月快速浏览，指尖停在一段对话：
红娘：“这位郎君条件真不错，尤其厨艺了得！”
女主角：（冷淡）“哦？能靠外卖解决温饱的事情，为什么要请个厨师回家供着？”
“前面铺垫力道不够，女主这句话显得刻薄而非犀利。”关山月拿起白板笔，在红娘台词前加了一句：
红娘：（热情洋溢）“这位张郎君的简历上写，‘特别擅长煲汤，三小时起步的滋补老火靓汤是拿手好戏！’”
又在女主角的冷淡回应后，补充了一句画外音式的内心吐槽：
（女主内心OS：后来我才知道，简历上没写的是，这三小时煲汤时间里，他能同时勾搭三个女士，温暖我的同时还给别人煲心灵上的鸭汤！）
房间里瞬间安静，几个编剧眼睛唰地亮了！
“痛点变笑点，关键在于细节真实和意外反转。现实里的贤惠，可能是时间管理大师。”
关山月放下笔，“大凰影视全资收购，团队保留完整创作权和署名权。我的条件是：三个月内，你们协助莫莉完成首演专场，并培养出至少三位能独立撑满二十分钟的脱口秀成熟演员。”
李丹紧握的拳头微微发颤：“我们需要绝对的创作空间…”
“段子内容审核权归你们，商务拓展、场地运营、制作宣发由大凰负责。”
关山月指向白板上歪歪扭扭标注的排期，“明天带团队到大凰A区签约。新排练室有专业声场系统和创意咖啡吧。”
回程车里，宋温言递过平板：“《极限72小时》先导片爆了。林朗攀岩那一段，单条播放量破千万，‘林朗 野性魅力’话题登顶热搜前二十。”
屏幕上反复播放林朗攀岩时手背青筋暴起的特写和从崖顶跳入泥潭时的爆发性瞬间。关山月点开热评：
[以前是只可远观的精美手办，现在看就是只炸毛小狼狗！想rua！]
[钱导太会拍！最后那个泥潭飞跃，爆发的感觉太绝了！]
[千万别伤到脸呀阿朗！不然以后怎么赘给我！（捂嘴笑）]
[真·路转粉！蹲明天的官方首播！想看更多‘野生朗朗’！]
她截图了一条高赞评论转发给林朗：“‘手办进化成战损版小兽’，评价精准。”
几乎是秒回。林朗又发来一张更衣室昏暗光线的自拍：湿漉漉的头发紧贴额头，锁骨处还沾着没洗净的泥点。
配文：“姐姐认证的‘战损小兽’申请归队[龇牙咧嘴]。”
关山月关掉屏幕，唇角抿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深夜十一点，大凰排练厅依然灯火通明。
莫莉站在空旷舞台中央，反复练习站姿和走位，攥着话筒的手心全是汗。
“停。”关山月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为什么每次靠近舞台右侧就下意识后撤？灯光暗？”
莫莉有些不好意思：“那边…靠媒体评审太近了…”
“观众席右侧VIP区，就是给媒体和重要客户的。”关山月起身，首接走到那片区域，隐入阴影里。
“当你回避她们的目光时，就己经失去了掌控全场的信心。现在，把这片黑暗当作一个挑剔的姐姐，对着她，把刚才那一段讲出来。”
莫莉深吸一口气，望向那片黑暗：
“上周被我妈硬拉去相亲，那位小郎上来就委婉表示：‘希望婚后我的事业能平稳些，毕竟家庭需要更多精力投入。’”
“姐妹们！当时我那个心情啊！我努力维持礼貌微笑：‘亲爱的郎君，您可能不太了解我的事业行情，我讲段子月入五千，怕是不够支撑您婚后期待的平稳家庭生活。”
“要不这样，您先辞了职帮我对稿子？我们双剑合璧，保证能把那些催婚的姨妈姑母气得…更加努力给我们介绍下一个？’”
角落的黑暗中突然爆发出李东阳爽朗的笑声和掌声：“哈哈哈！这个反击可以！”
稍稍松了口气，关山月低头按亮手机，屏幕显示：明日行程 -《极限72小时》外景探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