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那顿晚餐后，关山月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大凰影视内部，她刚用《凤唳九霄》的翻身仗和《赘婿日记》的开门红勉强立住了“空降兵”的威严，但水面下的暗流从未停歇。
几个老资历的副总面上恭敬，背地里的小动作却借着各种流程和“经验之谈”不断试探她的边界。
关山月心知肚明，她的根基还不够深，需要一场更大的胜利来彻底压服这些盘踞多年的山头。
苏副总裁抛出的星灿传媒收购案，正是恰到好处的一个机会。一个巨大的、的，同时也布满荆棘的蛋糕。
这几天，关山月在等。
在等那份一定有水分的尽调报告。
“关总，集团加密邮件，星灿传媒的初步尽调概要到了。”
冷白的A4纸上，墨色的数据和条款塞的密密麻麻。
关山月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那些精心修饰过的文字。
营收构成、核心艺人合约年限、综艺IP版权归属…苏副总裁给的这份东西，像一件华丽的礼服，远看光彩照人，细看针脚却刻意模糊了关键的线头。
“太‘干净’了。”关山月指尖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一个经营超过十五年的中型传媒公司，艺人续约率100%？核心综艺制作团队零流失？债务结构清晰得像教科书？”
宋温言调出另一份他同步搜集的公开市场信息：“矛盾点有三：第一，星灿当家花旦陈菲，去年底与外部资本接触频繁，小道消息称其合约有特殊补充条款，但尽调报告只字未提。”
“第二，其王牌户外竞技综艺《极限72小时》，制作团队灵魂人物钱导，上个月被拍到多次出入飞腾传媒总部。尽调报告对此仅标注‘正常业务交流’。”
“第三，”宋温言将一份不起眼的工商变更记录放到文件最上方，“星灿旗下三家空壳子公司，半年前密集进行了法人变更和增资，资金流向成谜。报告将其归为‘常规架构调整’。”
关山月靠进宽大的椅背，书房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如此看来，给她的不是蛋糕，而是裹着糖衣的鱼饵。
那份“绝对主导权”的许诺，此刻显得格外飘渺。
“启动平行尽调。”她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用我们自己的渠道，绕开集团战略投资部那条线。重点查那三家空壳公司，还有陈菲和钱导。”
“明白。”宋温言迅速记录。
“另外，”关山月目光扫过手机上苏沐发来的新消息，是他那幅为羽公子创作的画作《破晓》的电子稿。
“回复苏先生，画作很有生命力，约定时间不变。”
宋温言抬眼看她，镜片后的目光沉静无波：“是。”
几天后，苏沐的画室。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亚麻籽油混合的独特气味。
画架上蒙着白布。苏沐有些紧张地站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现在还没装裱…看起来可能还比较粗糙。”他深吸一口气，揭开了白布。
画布上不再是《蚀》那种沉郁压抑的色调。
大片的、充满生命力的蓝绿色铺陈开来，像是被暴雨冲刷后澄澈的天空，又像是春日里肆意生长的森林。
画面中心，一道金色的，锐利的光束破开厚重的云层，首射而下，照亮下方一片抽象却充满力量感的向上生长的线条。
光束的边缘带着一种灼热的温度感，仿佛能刺破一切阴霾。
“《破晓》。”苏沐轻声说，眼神专注地看着画，又悄悄瞟向关山月，“我想表达的，就是那种被光照亮，挣脱束缚，重新找到方向和力量的感觉。”
关山月静静地凝视着画作。
她不懂太多绘画技巧，但那束光带来的强烈冲击力和画面中蕴含的蓬勃生命力，让她心头微震。
这束光…太有指向性了。
她几乎能感受到苏沐作画时那份隐秘而炽热的心意透过色彩向她涌来。
“色彩运用很大胆，”关山月斟酌着措辞，尽量客观，“光的处理很有力量感，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希望和…新生。”她避开了过于私人化的解读。
苏沐的眼睛瞬间亮了，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您…您真的这么觉得？太好了！羽公子要求的画作，我想就用这个主题深化下去。”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这束光…其实是因为认识了一些特别的人，才找到的灵感。”
空气里弥漫开一丝微妙的暧昧。
关山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羽公子那边，你准备怎么交接？”
感觉到关山月的回避，苏沐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振作起来：“我会尽快完成装裱，到时候还得麻烦一下您，帮我转交给他。”
“好。”关山月应下，“不过我最近比较忙，可能要过段时间 。”
“不妨事的，您愿意帮我就很好了。”
——
就在关山月忙于梳理星灿传媒的脉络时，女尊世界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庆典，“月经节”临近了。
整个城市仿佛一夜之间被红色点燃。
象征生命与力量的赤红绸缎从高楼垂下，装点着主要街道。
商铺橱窗也贴满了赞美女性的诗歌和画像，这是专属于女子的节日，为期三天，礼赞女性创造生命、维系文明的神圣荣光。
在这三天里，男儿们会精心准备家宴，操持所有家务，以最谦恭的姿态表达对母系血脉延续的感恩与敬重。
母司里也弥漫着节日氛围。
行政部在茶水间准备了特供的红枣姜茶和象征祝福的小香囊。
几个年轻的女职员兴奋地讨论着休假计划和家中郎君们承诺的惊喜。
连一贯严肃的高管们，路过那些装饰时，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关山月站在办公室窗前，俯瞰着楼下街道游行队伍的雏形。
喧天的鼓乐声隐约传来，穿着传统祭服的女子们抬着象征大地丰饶与女性韧性的神像缓缓走过。
这份全城涌动的，对女性力量纯粹的礼赞，让她这个异世灵魂也感到一种奇特的震撼与归属感。
然而，对关山月而言，这份节日的祥和并未持续多久。
月经节前一天下午，关山月刚结束一个关于《赘婿日记》后续开发的短会，沈砚拿着平板电脑快步走了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他首接屏蔽了办公室内的智能设备信号检测，将平板递到关山月面前。
屏幕上是一条加密信息。
【急报：星灿传媒创始人张楠，于昨日下午秘密抵达本市，下榻春明影视长期包租的悦心酒店顶层套房。春明影视CEO董月华全程陪同。双方密谈超过三小时。疑似为春明干扰大凰收购，或张楠寻求更高报价/更优条件。】
春明影视！
“消息核实过了？”关山月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熟悉她的人能感受到那平静下的风暴。
“交叉印证了。”沈砚语速极快，“张楠的行程对外宣称是私人休假。但悦心酒店顶层的安保级别异常提升，符合董月华的作风。我们的线人确认看到了董月华的车队和张楠进入酒店的背影。时间点完全吻合。”
“好一个‘私人休假’！”关山月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