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广告拍摄日。
关山月踏入摄影棚时，立刻被强烈的聚光灯热浪和忙碌的人声包围。巨大的绿幕前，搭建了古典雅致的书房景，林朗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衫，正被几个造型师围着调整衣领袖口。
他身姿挺拔，侧脸在强光下轮廓分明，确实有几分品牌想要传递的矜贵书卷气。
“关组长！”现场制片眼尖，立刻迎上来，“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项目关键节点，来看看进度。”关山月目光扫过现场。
灯光组在调试柔光箱，道具师小心翼翼地摆放着仿古文房西宝，执行导演正跟摄影师对着监视器低声讨论分镜脚本。
一切有条不紊，她心里稍定。
“姐姐！”林朗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想过来打招呼，却被造型师按着固定最后一枚盘扣。
关山月对他点点头，走向监视器：“现在到哪一步了？脚本执行有困难吗？”
执行导演指着屏幕：“刚拍完一组静态，现在准备拍动态镜头三：男主执笔凝思，镜头推近特写他提笔落款凰羽印章的瞬间。难点在情绪递进和手部动作的优雅连贯性，试了几次，林老师的手势，总觉得差了点古韵和力道。”
镜头回放里，林朗执笔的姿态是标准的，但下笔的瞬间，手腕的力道和笔锋的顿挫感确实有些生硬，缺乏那种胸有成竹、力透纸背的大家风范。
林朗整理好衣服走过来，正好听到，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抱歉呀姐姐，我可能练得还不够。”他私下显然下过功夫，指腹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墨痕。
关山月没说话，走到道具桌前，拿起那支仿古狼毫笔。笔杆温润，笔锋。她没看脚本，只是回忆着创意核心，那份沉淀的自信与掌控感。
站到绿幕前的书案后，关山月无视了周围的视线。左手虚按在纸上，右手三指执笔，悬腕于铺开的宣纸之上。
她没有立刻落笔，而是闭眼片刻，仿佛在凝聚胸中丘壑。再睁眼时，眼神沉静专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手腕微沉，笔锋饱蘸浓墨，落于纸面。
起笔藏锋，行笔稳而有力，转折处如刀劈斧凿，带着一股内敛的劲道。
提笔、顿挫、再行，虽无墨迹，但那动作的韵律、手腕的力道、指尖对笔杆精妙的控制，以及眉宇间那份沉浸的自信，浑然天成。
整个片场安静下来。连灯光师都忘了调整反光板。
“看到了吗？”关山月收势，放下笔，声音平静无波，“不是模仿动作，是代入角色。你提笔落下的不是字，是凰羽的底蕴和你的态度。力量不在手臂，在腕、在指，更在心。”
林朗怔怔地看着她，眼底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他用力点头：“我明白了，姐姐！”
再次开拍。
林朗深吸一口气，站到书案后。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学着关山月的样子，闭目凝神片刻。
再睁眼时，眼神变了。少了几分刻意，多了沉静的自信。他执笔，落腕，提按转折间，动作流畅而富有力度，最后那枚“凰羽”印章落下的瞬间，手腕的力道和干脆利落的手势，恰到好处。
“Cut！完美！”执行导演兴奋地喊道。
林朗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关山月，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很好，保持住。”关山月肯定道，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走向制片，“下个镜头准备。”
棚内温度很高，关山月解开西装外套的一颗扣子，露出里面简洁的丝质衬衫。她站在监视器旁和导演讨论下一个动态镜头：男主手持“凰羽”出品的青玉镇纸，在光线下缓缓转动，展现玉质温润与精雕细琢的镜头。
“关组长，麻烦您看看这个反光角度。”灯光组长过来请示。关山月随他走到主灯位旁，微微弯腰查看灯罩角度。
站在绿幕边缘候场的林朗，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关山月。
她专注查看灯光的侧脸线条清晰利落，微弯的腰身勾勒出干练的曲线，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下，露出一小段白皙优美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在棚内炽热的光线下，有种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林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只觉得棚内温度更高了，手心微微发烫。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却又忍不住飘回去。
“林朗，准备！”副导演喊道。
林朗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枚冰凉的青玉镇纸走到指定位置。触手的凉意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A！”
镜头对准他修长的手指和掌心的产品。需要他眼神带着欣赏与珍视，手指缓慢、稳定地转动玉器，让光线在玉质表面流淌。
林朗努力集中精神。但关山月的身影就在余光里。她正低声和制片说着什么，手指在流程表上快速点着，那股运筹帷幄的气场，比聚光灯还耀眼。
他指尖的动作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Cut！林老师，眼神太‘活’了，要更沉静内敛的欣赏感！还有，手指稳一点！”导演皱眉。
“对不起导演，再来一次。”林朗懊恼地闭了闭眼。
关山月也察觉到了他细微的走神。她停下交谈，目光平静地看向绿幕中央的林朗。那目光没什么温度，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林朗。
他定了定神，再次拿起产品。这一次，他彻底屏蔽掉所有杂念，眼神沉静下来，指尖的动作稳定而充满质感。
“好！这条过！”
上午的拍摄在紧张有序中度过。午休时间，关山月没去休息室，坐在监视器旁快速吃着剧组统一订的商务餐盒，一边翻看下午的拍摄计划表。
“姐姐，需要咖啡吗？”一杯冰美式放在她手边。
关山月抬头，是林朗。他己经换下戏服，穿着自己的休闲卫衣，头发还有些被发胶固定的痕迹，脸上带着干净清爽的笑容，眼神却亮得惊人。
“谢谢。”关山月没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让她精神一振。
“上午，谢谢姐姐。”林朗在她旁边的折叠椅坐下，保持着一点距离，但姿态很放松，“要不是您示范，我可能还在那个执笔动作上卡着。”
“是你自己悟性好。”关山月实话实说，“镜头感不错，入戏也快。”
林朗被她首白的夸奖弄得耳朵尖有点红，他挠挠头：“还是姐姐教得好。您刚才拿笔的样子，特别有气势，让我忍不住想跟着您的节奏走。”
他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赧和真诚的向往。
关山月翻看计划表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侧头看了林朗一眼。年轻人眼神清澈，笑容坦荡，那份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亲近感，像只热情又忠诚的大狗。
在这个世界，这种来自优质男性的纯粹仰慕，感觉…并不坏。
嘴角微微勾起。
“下午是外景，情绪基调是邂逅与心动，要更松弛自然。”关山月没接他前面的话，转而点了点计划表上的标注，“一见倾心不是瞪大眼睛，是眼神里细微的光和气息节奏的变化。找找那种不经意间被吸引，心弦被拨动的感觉。”
“嗯！我记下了！”林朗用力点头，随即又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可是那种感觉具体要怎么演出来呢？剧本写得比较抽象…”
关山月放下计划表，身体微微转向他。她没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落在林朗脸上。眼神很专注，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力。
她没有刻意释放什么，但那专注本身，就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场域。
林朗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心跳莫名加快，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又被她目光中的力量定住。
他看到她清澈瞳孔里映出自己的影子，看到她微微抿起的、色泽自然的唇。
棚顶的光线在她睫毛下投下小片阴影。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来，像是被温暖的潮水包裹，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呼吸也微微屏住。
“感觉到了吗？”关山月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就是这种。你的眼神刚才亮了一下，气息有瞬间的停顿。记住这个状态。”
林朗猛地回神，脸腾地红了！
刚才自己那瞬间的悸动，被她看得清清楚楚，还当成了教学素材！
“姐姐，你怎么这个样子！”他窘得差点跳起来，耳朵红得滴血，完全没了镜头前的从容。
关山月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她重新拿起计划表，语气恢复如常：“下午三点开拍，去休息吧。”
林朗落荒而逃。
关山月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在冰凉的咖啡杯壁上轻轻敲了一下。
年轻，鲜活，带着点笨拙的真诚。是道不错的开胃菜。
收工时己是傍晚。夕阳给下午的拍摄地镀上一层金边。
“姐姐，今天真的谢谢您！”林朗收拾好东西，跑到关山月面前，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
“是你自己调整得快。”关山月将平板电脑装进公文包。
“那个，”林朗看着她利落的动作，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为了感谢您今天的指导，我能请姐姐吃个晚饭吗？我知道附近有家私房菜，环境很安静…”
关山月拉上公文包拉链，抬眼看他。年轻人脸上带着期待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夕阳的金光落在他发梢，朝气蓬勃。
她正要开口，手机震动起来。是乔枫。
“关组长，刚柳总临时通知，明早九点，顶层大会议室，关于凰羽系列产品上市前最后一次全链路推演会！要求市场部核心骨干全员到场。据说是要最终拍板资源分配了！”乔枫的声音又快又急。
“知道了，马上回公司准备。”关山月挂了电话，看向林朗，语气带着一丝公事化的歉意，“抱歉，临时有事，晚上要加班。饭改天我请。今天拍摄素材很好，辛苦了。”
林朗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但很快被理解取代：“没关系的姐姐，工作更重要！您快去忙！”
看着关山月快步离去的干练背影，林朗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耳朵。
夕阳下，他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混合着倾慕和势在必得的笑容。没关系，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