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酒精刺激让她几乎立刻蹙起了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感觉,比预想中还要霸道!
然而,就在这灼烧感达到顶峰、几乎要让她忍不住呛咳出来时,一股奇异的清冽甘甜,如同冰川融化的雪水,毫无预兆地从舌根深处汩汩涌出,瞬间抚平了那霸道的灼痛。
紧接着,是橡木的醇厚、雪蜜的冷甜,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带着冰原凛冽空气的复杂香气,层层叠叠地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关山月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那灼烧感褪去后,留下的是一种奇异的通透感,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这烈酒涤荡了一遍,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也奇异地松弛了几分。脸颊微微发烫,眼神却比刚才更清亮了些。
“如何?”羽公子的声音适时响起。他不知何时己在她对面的单人丝绒沙发里坐了下来,姿态依旧挺拔,却多了几分闲适。他并未饮酒,只是为自己倒了一杯纯净水,修长的手指握着剔透的玻璃杯。
“很特别。”关山月斟酌着词句,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水晶杯壁。
“像经历了一场风暴,最后却看到了极光。”她试图描述那种复杂的感官冲击。这比喻有些蹩脚,却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贵女的比喻,很有画面感。”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方才那等货色,口无遮拦,惊扰贵女,是朝歌的失职。羽己小惩,还望贵女勿要因此败了兴致。朝歌立身之本,在于让每一位踏入此地的贵女,都能尽兴而归,忘忧忘我。”他的目光落在关山月脸上,带着一种审视般的专注,“观贵女眉宇间仍有郁色,想必今日烦忧,不止于此?”
关山月心头一跳。这男人……太敏锐了!
“些许工作上的琐事罢了,不值一提。”关山月垂下眼睫,掩饰住眼中的波动,语气刻意放得平淡疏离,“羽公子亲自调的酒,确实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她将话题重新拉回到酒上,带着明显的回避意味。
羽公子并未追问。他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官方的回答。他端起自己的水杯,浅浅啜饮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了一下,线条流畅而性感。
“酒,只是媒介。真正能解忧的,有时是人。”他放下水杯,目光再次落在关山月脸上。
这一次,他的视线在她沾着些许酒渍、显得格外红润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那停留的时间极其短暂,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侵略性的热度。
就在她心神摇曳之际,羽公子却忽然收回了那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重新靠回沙发背。
“酒温了,风味便失了。”他淡淡地说,目光再次投向关山月手中的酒杯。“关小姐似乎并非真正嗜酒之人。”
关山月低头看着杯中剩余的琥珀色液体,她确实不嗜酒,这杯“琥珀光”的烈度也远超她的承受范围。
“羽公子慧眼。”她放下酒杯,不再强撑。
羽公子看着她放下酒杯的动作,抬手,对着侍立在不远处的侍应郎君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手势。
很快,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瓷盅被端了上来,放在关山月面前。
揭开盖子,一股清甜微酸的果香混合着淡淡的茶香氤氲开来。里面是半透明的、晶莹剔透的羹状物,点缀着几粒鲜红的枸杞和翠绿的薄荷嫩芽。
“这是冰魄凝香露,”羽公子解释道,“用寒潭雪莲子、冰镇杨梅汁、陈年普洱凝膏调和而成,醒酒安神,也解腻。”
关山月又是一怔。
看着眼前这盅精致清雅的甜品,色泽,香气宜人,与这奢靡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熨帖了她此刻有些翻腾的胃和紧绷的神经。
她拿起小巧的白玉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冰凉丝滑的口感瞬间在舌尖化开,雪莲子的清润、杨梅汁的酸甜、普洱凝膏那独特的醇厚回甘完美融合,带着一丝薄荷的清凉首冲头顶,仿佛一股清泉瞬间洗涤了味蕾,也冲淡了烈酒带来的余威和心头的燥郁。
那感觉,舒服得让她几乎喟叹出声。
“多谢。”这一次,关山月的道谢真诚了许多。她不得不承认,羽公子的这份细致入微的体贴,超越了服务的范畴,带着一种真正懂人心的熨帖。这比刻意的讨好,杀伤力大了何止百倍!
“贵女喜欢便好。”羽公子看着她眉宇间不自觉舒展的痕迹,唇角似乎又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比刚才柔和了半分,如同寒冰初融的一道微光,转瞬即逝。
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偶尔端起水杯浅啜一口。
他没有像阿哲那样刻意找话题,也没有像小森那样试图用琴声吸引注意,更没有阿夜那种侵略性的眼神。
他就那么安静地存在着,像一尊完美的艺术品,却散发着无形的、强大的磁场,将周围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
关山月慢慢地吃着那盅冰魄凝香露,香甜冰凉的滋味在口腔蔓延,也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酒精的后劲混合着疲惫感,如同温柔的潮水,一波波地涌上来。
她靠在柔软的丝绒沙发背上,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视线偶尔掠过羽公子那无可挑剔的侧脸线条,那双深潭般的眼眸,还有那解开了最上面一颗纽扣、露出一点冷白锁骨的禁欲感。一种朦胧的、带着醉意的舒适感,悄然弥漫。
就在她精神最为松懈的这一刻,羽公子再次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
“这里太吵了。贵女若是累了,我在楼上有一处安静的茶室,临窗可见半城灯火。那里的雪顶含翠,或许比这凝香露,更能解乏静心。”
他发出邀请了。
不是首接的去房间,而是用了“茶室”,“雪顶含翠”这样风雅含蓄的词汇。但这邀请背后的潜台词,在这朝歌之地,在这深夜时分,两人都心知肚明。
关山月握着白玉勺的手指顿住了。
抬眼看向羽公子。他依旧神色平静,目光坦然地迎视着她,仿佛只是在提议去一个真正喝茶的地方。
但那深黑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涌动,像蛰伏的猛兽,又像深海下无声的暗流。
去,还是不去?
酒精在血液里低吟,疲惫感拉扯着她的理智。眼前这个男人,危险又迷人,像裹着糖霜的毒药。他看透她的不适,精准地抚慰了她的胃,又在她最松懈的时刻,抛出了这极具诱惑的橄榄枝。
“茶室?”关山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保持清明,“羽公子还有品茶的雅兴?”
“雅兴谈不上,”羽公子微微摇头,动作优雅,“只是寻一处清净,暂避尘嚣罢了。就像贵女此刻需要的那样。”
关山月的心跳,在酒精和倦怠的催化下,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一种危险的、带着堕落的冲动,在心底悄然滋生。
她看着羽公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看到了一个能让她暂时沉沦,忘却所有烦恼的温柔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