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删除？”柳总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淬着冰渣，“关组长，这就是你向我保证的‘万无一失’的项目管控？三个小时，我要看到最终方案放在我桌上。数据，我不管你是去求神拜佛，还是去地府捞人，必须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你，还有你的三组，就给我打包滚出大凰！”
“啪！”
电话被狠狠挂断，忙音刺耳。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柳总那句“打包滚出大凰”如同最后的审判，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上。几个心理承受力弱的组员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绝望的啜泣声再也压抑不住。
关山月握着发烫的通讯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柳总的怒火在她预料之中，但“滚出大凰”的威胁，还是让她心尖狠狠一颤。在这个世界，失去大凰这个平台，失去柳总的庇护，她关山月算什么？那个被催婚、被面试官羞辱的关山月吗？
不！绝不可能！
她猛地转身，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众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都给我打起精神！哭能解决问题吗？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散了弥漫的绝望。组员们被她眼中那股近乎凶狠的亮光震慑住，下意识地停止了啜泣，茫然又带着一丝希冀地看着她。
“王皓！李德！”关山月语速飞快地命令，“立刻整理云端备份！哪怕只有骨架，也要把框架给我搭起来！能补多少算多少！小陈！立刻联系所有能联系到的外部数据供应商，哪怕溢价十倍，也要把能买到的、能公开查询的最新市场数据、竞品动态，给我在半小时内汇总过来！其他人，把手头所有纸质记录、会议纪要、哪怕是你自己的笔记本！只要和项目相关的，全部翻出来！一个字都不许漏！”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组员们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慌乱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纷纷行动起来。
“技术部的人呢？！高级工程师呢？！死哪去了！”关山月环顾西周，没看到技术部的身影，心头火起。
“关组长...技术部...技术部那边说...”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是坐在角落负责对接的行政助理，一个年轻男孩，“说...说服务器故障很复杂，他们的高级工程师都在处理集团核心交易系统的突发警报，暂时...暂时抽不出人手过来，让我们...再等等...”
“等？！”关山月简首气笑了，一股邪火首冲头顶，“等到黄花菜凉了，柳总把我们都开了吗？！告诉他们！三组要是今天滚蛋，我关山月临死前也要拉上他们技术部当垫背！去！再给我催！催不来人，你就给我守在技术部门口哭！哭到他们派人来为止！”
行政助理被吓得猛一哆嗦，赶忙冲出去打电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沙漏里飞速下泄的沙子。
办公室里键盘声、翻纸声、电话声、压抑的催促声混杂在一起，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十分钟过去了。技术部依然杳无音信。
二十分钟过去了。小陈那边反馈，紧急购买的数据颗粒度粗糙，与项目高度定制化的需求匹配度极低，只能作为最基础的参考。
希望一点点被掐灭。绝望的阴云再次笼罩下来。
就在关山月几乎要忍不住亲自杀去技术部时，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几乎被室内嘈杂淹没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迟疑地、怯生生地出现在门口。
“请...请问...这里是市场部三组吗？技术部...派...派我来支援...数据...数据恢复...”
声音细小，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浓重的社恐气息，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兔子。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关山月也猛地抬头看去。
来人是个年轻男人，个子不算矮，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向内蜷缩的姿态。一头显然是胡乱抓了几下却依旧顽固几撮呆毛的黑色短发，像刚被轰炸过的鸟窝。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过于清晰以至于显得有些嶙峋的下巴，和没什么血色的、紧紧抿着的薄唇。
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领口都有些磨损的深蓝色格子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同样半旧不新的深灰色连帽卫衣，拉链拉到了下巴。下身是一条松松垮垮、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工装裤，脚上蹬着一双灰扑扑、鞋头有些开胶的运动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那个鼓鼓囊囊、巨大无比的黑色双肩包，沉甸甸地压在他单薄的背上，让他看起来像个逃难的、或者刚下火车的进城务工人员。
在满室衣着光鲜的职场精英中间，这个人，这个形象，突兀得如同油锅里滴进的一滴水，瞬间炸开了锅。
短暂的死寂后。
“噗...”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嗤笑。
紧接着，压抑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嗡嗡响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难以置信：
“技术部搞什么鬼？派这么个男人来？这...这是从哪个网吧临时抓来的网管吧？”
“你看他那头发！那眼镜！那衣服...我的天，现在还有这样打扮的小郎君？也不怕赘不出去！”
“还支援？别是来帮倒忙的吧？”
“男人嘛...搞技术的，不都这样？邋里邋遢，见不得人...”
“嘘...小声点，好歹是技术部派来的...”
这些议论声清晰地钻进关山月的耳朵，也钻进了门口那个年轻人的耳朵里。他头垂得更低了，厚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露出的那截苍白的脖颈迅速漫上一层难堪的红色，肩膀微微发着抖，抓着巨大背包带子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他像被无数根无形的针扎着，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走。
关山月眉头紧锁。她没空理会这些无聊的偏见，但眼前这个人...确实和她想象中的技术大牛相去甚远。技术部这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故意恶心她？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和烦躁，大步走到门口，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技术宅：“你就是技术部派来的？叫什么？什么级别？对物理删除的数据恢复，有把握吗？”她的语气带着审视，也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年轻人被她迫人的气势吓得又往后缩了半步，声音更小了，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我叫沈砚...技...技术部...基础运维组...C...C级技术员...”他报出自己的级别时，头几乎埋进了胸口，声音细若蚊蝇。
C级技术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