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纸机的嗡鸣声里，邬悦盯着指尖那抹樱花粉的甲油残香。
中央空调吹散了张秘书留下的香氛尾调，却吹不散她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灼痛——预知能力正在颅内展开十三个分屏画面，每个画面都在重播咖啡渍文件被粉碎前的模样。
“三十秒后李经理会来取终版方案。”她默数着神经末梢传来的倒计时，抓起白板笔在玻璃墙上疾书。
被篡改的电梯荷载数值在指尖重新排列，当写到第七个参数时，感应门果然传来刷卡声。
李经理的皮鞋在地毯上擦出沙沙的响动，“小邬啊……”话音未落，目光突然被白板吸引。
那些跳动的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正，就像有支无形的手在牵引磁吸数字块。
邬悦背对着他抹掉额角冷汗，后颈突然传来细微电流感——这是思维控制能力启动的征兆。
她借着调整投影仪的角度，指尖在开关上轻叩三下。
正准备挑刺的张秘书突然扶住额头：“打印机好像卡纸了，我再去看看。”
看着那道仓惶逃走的玫红色身影，邬悦在心底冷笑。
刚才那记脑波干扰足够让张秘书在茶水间发半小时呆，足够她将真正的适老化改造方案藏进宁禹城明天要批阅的加急文件堆。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邬悦咬着发圈将长发盘成团子。
保温杯里的黑咖己经见底，屏幕上跳动的参数突然扭曲成雪花纹——这是预知能力过载的警告。
她闭眼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视网膜上却浮现出二十八楼总裁办公室的俯瞰画面：宁禹城正在落地窗前踱步，钢笔尖在掌心敲出与她的心跳同频的节奏。
“邬小姐又通宵了？”陈助理端着银质咖啡壶出现在工位旁时，邬悦正用美工刀削着第西支铅笔。
他状似无意地扫过她手边垒成小山的演算纸，目光在某个用红笔圈出的“电梯共振频率”数值上多停留了半秒。
落地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细雪时，宁禹城的定制皮鞋踩上了项目部的地毯。
他隔着玻璃幕墙看见邬悦蜷在转椅上小憩，睫毛在青灰的眼底投下蝶翅般的阴影，手里还攥着半块融化了的榛子巧克力。
“给她订和风便当。”他转身时大衣带起的气流掀飞了桌角的草稿纸，那张写着“思维控制冷却时间：72小时”的便签在空中打了个旋，轻飘飘落进废纸篓。
当邬悦被寿司的醋香唤醒时，发现电脑里被篡改的3D建模图全部恢复了初始版本。
系统日志显示最后操作人是陈助理，但修改时间分明是她用预知能力看到电梯事故的瞬间。
她夹起一片鲑鱼刺身对着顶灯端详，晶莹的鱼生映出二十八楼未熄的灯光。
“宁总特意吩咐的低温慢煮和牛。”送餐员递来烫金食盒时，水晶指甲在盖子上敲出清脆的响。
邬悦看着张秘书快要绷不住的假笑，突然伸手握住她涂着樱花甲油的手腕：“听说二期工程要换德国液压系统？”
预知画面在相触的皮肤间炸开，她看到张秘书手机里与建材供应商的加密邮件，看到对方许诺的巴厘岛双人游，最后定格在宁禹城批阅过的项目风险书——那个用钢笔墨水描粗的“邬”字，比任何签名都遒劲。
雪停的清晨，邬悦将重新测算的荷载报告放进金色流转箱。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她对着反光镜面练习汇报表情，却从镜中看见宁禹城正在安全通道口掸落肩上的雪粒。
他指间转动的钢笔突然停顿，在消防栓玻璃上划出一道与她的方案书封条同色的钴蓝弧光。
当全息投影仪在会议室自动校准焦距时，邬悦摸到了口袋里的U盘——那是今早出现在她抽屉里的加密存储器，芯片上烙着宁氏集团总裁办的鹰隼火漆。
落地窗外，除雪车正在清理昨夜积在旋转门前的雪堆，纷纷扬扬的冰晶在朝阳下折射出万千个晃眼的光斑，像极了预知能力启动时的数据星河。
会议室的智能玻璃切换成防窥模式时，邬悦摸到了西服口袋里带着体温的U盘。
全息投影仪将“适老化社区改造方案”八个字投映在中央水晶吊灯上，细碎的光斑恰好遮住了张秘书发青的指甲盖。
“关于电梯共振频率的解决方案……”邬悦点击激光笔的手突然顿住，全息影像突然开始自动播放她昨夜修正的3D建模图——原本被篡改的液压系统参数正随着她的呼吸节奏同步闪烁。
李经理的保温杯重重磕在会议桌上：“德国液压系统报价比原计划高37%！”
“但如果采用模块化装配……”邬悦指尖擦过全息投影，二十六个悬浮窗口瞬间重组为可旋转的电梯井剖面图。
当她的美甲点在某个不起眼的焊接点时，宁禹城手中的万宝龙钢笔突然在风险报告书上洇开一滴墨。
陈助理适时调暗了灯光：“这是邬工设计的榫卯结构减震层。”
整个会议室突然陷入奇异的寂静，只有落地窗外融雪滴落的声响。
张秘书新做的水晶甲在平板电脑上敲出急促的哒哒声，突然惊呼出声：“建材部刚发来邮件，模块化装配能节省12%的施工周期！”
邬悦借着调整耳麦的姿势，瞥见宁禹城正在她方案书的扉页画螺旋纹。
那个墨迹未干的漩涡中心，恰好圈住了她藏在荷载计算公式里的生日日期。
“邬工考虑过雨季对钢结构的影响吗？”宁禹城突然用钢笔尖轻敲投影幕布，金属与纳米材料的碰撞声惊飞了窗外觅食的灰斑鸠。
全息影像应声切换成气象模拟图，他起身时带起的雪松香掠过邬悦发梢，“建议在排水系统加入实时监测模块。”
阳光恰在此时穿透云层，将宁禹城映在方案书上的影子拉长成保护者的姿态。
邬悦望着他袖口随动作起伏的蓝宝石袖扣，突然想起昨夜废纸篓里那张“思维控制冷却中”的便签——此刻他指间的钢笔正沿着她修改过的参数轨迹游走，如同某种无声的摩尔斯电码。
“邬悦啊……”散会后李经理拍她肩膀的力道格外温和，“下周的供应商洽谈会你跟我去。”他公文包上摇晃的平安符，终于不再是永远背对着她的方向。
邬悦收拾材料时，发现风险评估书里夹着张烫金便签。
龙飞凤舞的“监测模块数据接口需加密”下方，画着只正在拆电路板的小柴犬——和她工位上那个摔缺了耳朵的摆件一模一样。
“宁总在露台等您。”陈助理“不小心”碰倒了她手边的资料盒，散落的文件里忽然滑出张巴厘岛酒店预订单。
邬悦弯腰时嗅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火漆印章气息，那是总裁办加密文件的特殊松香。
旋转露台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寒风，却放大了融雪顺着钢结构滑落的簌簌声。
宁禹城的大衣下摆沾着星点雪水，正在把玩那枚鹰隼火漆印章，指腹反复着“邬”字篆刻的凹陷处。
“天台那个穿红裙子的……”
“是瑞士银行的遗产信托顾问。”宁禹城突然用火漆印章在玻璃上烙出个硬币大小的圆印，朝阳将这个“邬”字投影在他心口位置，“她祖父的专利正在我们的备选方案库。”
邬悦的羊皮短靴碾碎了地面积雪的反光，昨夜预见的加密邮件画面突然在视网膜上闪回。
那个与张秘书通话的供应商代表，左耳也戴着同样的蛇形铂金耳钉——和今早她在宁禹城风险报告里瞥见的商标水印完美重合。
“所以资金链……”
“尝尝这个。”宁禹城突然递来冒着热气的鎏金杯，姜茶里沉浮的洛神花染红了她的唇膏，“法务部今早查封了三个关联账户。”他说话时呵出的白雾缠绕着她发间的铅笔，将那个歪斜的丸子头染上雪松尾调。
邬悦的陶瓷杯底突然映出二十八楼会议室的全息投影，财务部正在清点成摞的票据。
当她的指尖无意识划过杯壁雕花，宁禹城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指腹精准按在内关穴——昨夜超负荷使用预知能力时突突跳动的痛处。
“别碰冷链物流板块的账目。”他的警告混着证券交易屏的蓝光渗进她袖口，“特别是标着郁金香图标的。”
露台门被推开时，邬悦顺势将空杯塞回宁禹城手中。
赵总急匆匆的身影倒映在鎏金杯壁，扭曲成滑稽的惊叹号：“临时审计组要提前入驻！”
当邬悦踩着最后一缕夕阳整理报销单时，发现茶水间的智能冰箱贴着新告示。
张秘书龙飞凤舞的“低温慢煮和牛限量供应”下方，有人用钢笔画了只叼着郁金香的狐狸——和她加密U盘里的水印如出一辙。
“邬工，电梯荷载复算报告……”刘会计的羊绒披肩突然扫落她桌上的文件，藏在最底层的建材报价单飘到陈助理脚边。
他弯腰时镜链擦过邬悦耳垂：“除雪车清出来的冰棱里有微型摄像头。”
财务室的碎纸机重新运转时，邬悦盯着自己映在钢化玻璃上的倒影。
预知能力自动触发七十二小时后的画面：空荡荡的预算审批表上，那个标着郁金香图标的冷链仓库存量，正在以每秒37%的速度消失。
她摸出手机拍下窗外除雪车的作业路线，放大照片时呼吸突然停滞——某块冰晶里封存着半枚蛇形耳钉，在暮色中泛着与风险报告书水印相同的光泽。
财务部突然亮起的红灯吞没了最后的光线，邬悦看着自动门禁系统跳出的虹膜验证界面，突然发现宁禹城今晨画在方案书上的螺旋纹，与资金流转图的缺口形状完美契合。
中央空调出风口飘来一缕带着咸腥气的雪沫，那是海港特有的，混合着融冰与金属锈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