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的阳光刚爬上二十八层的玻璃幕墙，邬悦就收到了李经理的加密邮件。
她将滴着水珠的橙汁搁在飘窗边，锁骨上未褪的金属光泽在晨光里泛起涟漪——这是预知能力过度使用的副作用。
“智慧社区三期总策划”的标题在屏幕上跳动，李经理附加的语音带着咖啡机研磨的杂音：“小邬啊，宁总亲自圈了你名字。”落地镜映出她攥着睡衣腰带的指节发白，昨夜庆功宴残留的香槟甜味突然变得粘腻。
当邬悦抱着半人高的资料冲进策划部时，张秘书正倚着碎纸机涂护甲油。
“邬组长来得真早。”她尾指上的钻戒刮过文件封皮，在“总负责人”烫金字体上划出细痕，“听说二期项目的废标方案还锁在档案室？”
邬悦耳后的神经突突跳动，今晨预见的三十七次推演里，有十六次都卡在资源分配环节。
果然在茶水间续第三杯美式时，她听见实习生举着手机窃笑：“……不然怎么连陈助都调不动设备科？”
“这是各部门签过字的预算表。”财务部的刘会计推了推玳瑁眼镜，A4纸边缘还沾着打印机碳粉，“宣传口要配合政府形象工程，技术部主攻人工智能展会。”她特意用红笔圈出被压缩到极致的物料费用，像条勒进血肉的丝线。
邬悦的指尖无意识着钢笔，宁禹城那枚压力阀领针的齿轮构造忽然在脑海浮现。
当她第五次修改3D建模公司的对接方案时，发现共享文档里标注着“己撤回”的会议记录——正是她上周整理的社区适老化改造数据。
“邬组长连咖啡机都不会用吗？”张秘书的声音从立体环绕的绿植墙后传来时，邬悦正盯着洒了半桌的拿铁出神。
浅褐色液体蜿蜒漫过预算表，将某位高层龙飞凤舞的签名泡成模糊的墨团。
预知幻象在此刻突然触发，她看见自己手机弹出猎头的消息框，而宁禹城钢笔尖正悬在人事调令的批复栏。
电梯抵达顶层时，邬悦手背上还留着咖啡渍蒸发的紧绷感。
总裁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透出人影，宁禹城的身影被三块电子屏切割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他擦拭钢笔的动作与昨夜预知画面完美重叠。
邬悦摸到口袋里冰凉的U盘——那里藏着用思维控制能力篡改的监控记录，只要三分钟就能证明张秘书动过加密文件。
“宁总在开跨国会议。”陈助理突然从安全通道闪出来，西装下摆沾着顶楼露台的雪粒。
他手中平板闪烁着邬悦刚刚提交的策划案缩略图，页脚标注着刺眼的初稿编号。
邬悦转身时，落地窗外的薄云正巧掠过宁禹城的侧脸。
他忽然抬头望向这边，钢笔在指尖转出银亮的弧光，领针齿轮间闪过她护手霜的珍珠贝母色。
二十八层呼啸的风声里，邬悦的静脉突然感受到残留的温热触感——昨夜他掌心覆盖过的地方，此刻正随着心跳频率隐隐发烫。
邬悦后退时撞到消防栓，金属碰撞声惊动了天台上的人。
宁禹城转头刹那，他身边穿香云纱旗袍的女人恰好将珍珠耳钉按进耳垂，这个动作在她今晨第三十六次预知推演里从未出现过。
“邬组长也来吹风？”女人腕间的翡翠镯子滑到肘弯，指尖夹着的正是智慧社区三期用地批文，“听说你要用智能垃圾站替换社区便利店？”她说话时耳垂上的珍珠泛起冷光，与宁禹城领针的齿轮微妙共振。
电梯下行时邬悦数着楼层按键深呼吸，方才预知画面突然闪现——那女人在市政规划局签字的样子，分明是上个月财经杂志专访的旧城改造总设计师。
镜面轿厢映出她锁骨处愈发明显的金属纹路，这是连续使用思维控制的后遗症。
“我要改立体停车场为下沉式。”邬悦在策划部白板前转身，马克笔将3D建模图劈成两半。
投影仪蓝光里，她借着揉太阳穴的动作启动预知，看见十二分钟后李经理会摔了保温杯：“胡闹！地下施工要耽误三个月！”
果然当李经理扯开中山装领扣时，邬悦同步推开了窗。
初雪混着隔壁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光涌进来，在她提前准备好的市政管线图上铺开光斑：“您看这段废弃防空洞，正好连接新规划的6号线地铁口。”
“你知道二十年前这里塌方过吗？”李经理的紫砂壶嘴对准她鼻尖，枸杞随怒意上下沉浮，“当年死了三个勘探队员......”
邬悦突然抓住他挥动的手腕，预知画面与思维控制同时发动。
老人瞳孔里闪过数据洪流：地质局最新岩层扫描图、智能支护系统专利证书、甚至还有他女儿发在朋友圈的社区养老院调研报告。
“如果采用德国液压支撑技术呢？”她松开手时，白板突然自动播放起演示动画。
昨夜修改过七次的PPT正停在风险评估页，鲜红进度条显示着“87%成功率”，这个数字让李经理的茶渍停在衬衫第二颗纽扣上。
张秘书就是在这时抱着文件盒飘进来的。
“邬组长要的适老化改造数据。”她新做的水晶甲划过纸箱封口，在“二期废弃方案”的标签上留下月牙形刻痕，“打印机好像吃页了，您多担待。”
邬悦目送她踩着细高跟离开，耳后神经突然刺痛——这是预知能力预警。
当她抽出倒数第三份文件时，发现页码32与33之间夹着半张咖啡渍的会议记录，墨迹未干的部分拼出模糊的“电梯荷载量”字样。
落地窗外飘起雪粒子，邬悦把问题文件塞进碎纸机时，指尖沾到了张秘书残留的护甲油香。
二十八层传来玻璃爆裂声，她抬头看见宁禹城的影子映在漫天飞雪里，他手中钢笔正点在某个珍珠般圆润的句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