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悦把碎成蛛网状的宇航面罩塞回大衣口袋时，手指触碰到内衬里宁禹城给的存储器。
在电梯抵达顶楼的提示音中，她突然从玻璃倒影里看到赵同事正躲在廊柱后面偷拍——她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十分钟后的画面：董事会的圆桌上，自己的提案被红笔圈出了十七处漏洞，李副总藏在镜片后的冷笑。
“邬组长脸色不太好啊？”张秘书递来一杯热咖啡，瞥见她正用美工刀刮去提案封面上烫金的标志。
邬悦的指尖按在存储器的读写口上，金属的凉意刺进皮肤。
那些被量子纠缠唤醒的二十年前的数据碎片，在她的太阳穴处突突跳动。
会议室里环绕式屏幕亮起时，邬悦的钢笔突然在提案第三页划出一道波浪线。
视网膜中预见的红圈提前两秒出现在纸面上，李副总用钢笔敲打杯沿的节奏与父亲黑匣子里的摩斯电码频率重合。
她抓起激光笔指向全息投影：“关于星海计划第三阶段的资金流向，请调取2021年9月航天局专项审计报告。”
王经理刚要操作终端，赵同事突然一脚踹开转椅站起来：“邬组长不如解释一下上周西的监控盲区是怎么回事？”大屏幕上弹出她深夜独自留在档案室的画面，有人用红圈标注出她塞进碎纸机的文件袋。
邬悦盯着对方口袋里闪烁的微型信号干扰器——那是三分钟前她预见到会出现在李副总西装内袋里的东西。
“能打开碎纸机的回收站吗？”邬悦掏出沾着咖啡渍的U盘插进主机，那是从宁禹城袖扣存储器里导出的航天局原始档案。
全息投影切换成二十年前的太空舱设计图，她放大右下角的时间戳：“上周西我复刻的是这份被篡改过的图纸，真正的母版在昨天刚解密的黑匣子里。”
董事会成员们传阅着邬母寄来的面罩残片时，李副总突然拍手大笑：“年轻人就是有魄力，不过星海计划的预算分配……”他推过来平板电脑上的新方案，项目风险评估栏里标红的“量子通讯模块”闪烁着诡异的光。
邬悦后颈泛起针刺般的感觉——这是预知能力触发前的征兆，但这次她只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画面：爆炸的卫星碎片、印着董事长指纹的销毁指令。
“我需要核对近五年所有关联企业的股权架构。”邬悦把平板倒扣在桌上，指甲掐进掌心的皮肤。
玻璃幕墙外飘来夹着雪霰的雨，融化在她手背上残留的咖啡渍上，凝结成与宁禹城袖扣相同的鳄鱼鳞纹。
玻璃幕墙上的雨痕将会议室切割成碎片。
邬悦盯着平板上跳动的红色光标，太阳穴传来熟悉的刺痛——这次预知画面里浮现出七组加密账户，在量子通讯模块的预算表里像毒蛇盘踞。
“这是最先进的卫星链路架构。”李副总敲了敲全息投影里的三维模型，“邬组长应该清楚，星海计划需要更稳定的信号中继站。”
邬悦突然抓起激光笔，光点穿透模型核心的黑色模块。
她记得三个月前在航天局废料库里见过的同型号零件，当时宁禹城说这是五年前就淘汰的次品。
“这套系统的加密算法需要虹膜验证。”她故意停顿两秒，等待预知画面里李副总擦汗的动作真实发生，“但项目书里漏掉了双因子认证流程。”
董事会成员们同时翻到附录七十三页。
张秘书适时调出三年前的网络安全事故报告，投影在量子模块旁边。
邬悦指尖划过全息屏，将卫星轨道参数拖拽到财务预算表上：“真正的隐患在这里——轨道校正费用被重复计入三次。”
王经理突然剧烈咳嗽，手里的咖啡泼湿了李副总的西装袖口。
邬悦趁机调出宁禹城给她的轨道测算软件，红色预警线刚好卡在预算超支临界点。
“不如采用可回收式卫星群方案。”邬悦按下回车键，屏幕跳出她通宵修改的蓝紫色三维模型，“既能省下七成燃料费，还能兼容现有的量子通讯基站。”
十二道目光在投影仪冷光里交错。
孙主管刚要开口，最年长的董事突然用钢笔敲了敲水晶烟灰缸：“小邬，说说你测算轨道时考虑过太阳黑子周期吗？”
“2025年峰值期的辐射量超标值，我用了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上个月公开的修正参数。”邬悦点开数据来源时，余光瞥见李副总把平板电脑捏出了裂痕。
她衬衫后背的冷汗正在蒸发，在中央空调风里凝成细小的盐粒。
当七位董事同时亮起绿色表决灯时，赵同事的钢笔突然滚落到邬悦脚边。
她弯腰去捡时，看见对方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偷拍模式的界面。
“会议记录明天上班前发给我。”邬悦把钢笔放在转盘上，金属与玻璃的碰撞声惊飞了窗外的灰斑鸠。
她收拾文件的手很稳，唯独在碰到宁禹城送的金丝楠木U盘时顿了顿。
走廊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渐次亮起，邬悦数到第七块地砖时，闻到了雪松混着苦艾酒的气息。
宁禹城靠在消防通道门口，领带松垮地挂在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领口。
“咖啡还是热可可？”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袖扣在安全出口绿光里泛着冷芒。
邬悦刚要后退，后背贴上了还带着湿气的玻璃幕墙。
宁禹城忽然用拇指擦过她耳后，指尖沾着片碎纸屑：“档案室碎纸机卡纸了？”他说话时的热气呵在邬悦发红的耳垂上，“下次让后勤部换德国进口的。”
邬悦猛地抓住他手腕：“有人在看。”她声音压得比中央空调出风口还低，指甲陷进他腕表皮质表带里。
监控摄像头红光在走廊尽头规律闪烁，像某种隐晦的警告。
“那就光明正大地看。”宁禹城突然提高声音，把保温杯塞进她怀里，“明天带技术部去航天局验货，你当组长。”他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邬悦小腿，残留的体温透过西装裤面料传递过来。
邬悦回到办公室时，发现窗台上的绿萝被人换成了白玫瑰。
她抽出夹在花瓣间的卡片，宁禹城的字迹力透纸背：“监控录像己覆盖。”花瓣簌簌落在键盘上时，她突然听到茶水间传来赵同事尖锐的笑声。
加密邮箱在这时弹出新消息。
邬悦点开航天局老同学发来的压缩包，解压进度条卡在99%时，屏幕突然跳出二十年前的太空服设计图——右下角时间戳与李副总今天展示的卫星模型编号完全相同。
窗外忽然划过闪电，照亮了对面大楼尚未熄灭的某个窗口。
邬悦抓起望远镜，看见李副总正在和穿航天局制服的人比划手势。
雨幕中浮现出她预知过的卫星碎片画面，那些燃烧的金属残骸在视网膜上组成六个闪烁的字母：回声计划（PROJECT EC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