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观的银杏叶落得差不多时,沈清禾在灵汐真人的旧物中翻到个绣着云心草的锦囊,囊中装着卷更残破的手札,纸页边缘己脆如蝶翼,上面的字迹却比前几次见的更显温柔:
“庚辰年秋,墨渊赠我流霜剑,说‘剑是利器,亦是护符’。今日见他教小师弟练剑,流云剑的光落在银杏叶上,竟比殿里的长明灯还暖。”
“辛巳年冬,玄渊又偷喝了清心露,被墨渊罚抄典籍。这孩子,总爱嘴硬,明明是想让我夸他剑法进步了……”
“壬午年春,锁魂城的血纹蛇印又现了。墨渊说,该来的总会来。我把云霜玉藏进云岫峰时,他站在崖边看了我许久,只说‘早去早回’。”
手札写到这里,忽然多了道烧焦的痕迹,后面的字迹己模糊不清,只依稀能辨认出“离魂术”“太极图”“魔域”几个字,最后留着个未写完的“等”字,墨点在纸上晕开,像滴未落的泪。
沈清禾将手札按在胸口,忽然觉得三百年的时光不过是场梦,梦里的灵汐也会为琐事烦恼,会为离别伤感,并非传说中那般无所不能。
“在看什么?”行止端着碗姜汤走进来,雾气在他睫毛上凝成细珠,“观主说昨夜沙漠寒气重,让你趁热喝了。”
沈清禾接过碗,姜汤的辛辣混着云心草的清苦漫过舌尖,她忽然笑了:“你说,灵汐真人写下‘等’字时,是在等墨渊,还是在等玄渊?”
行止在她身边坐下,指尖拂过手札上的焦痕:“或许,她在等一个能了断这一切的人。”他忽然从袖中取出片银杏叶,叶上用灵力刻着行小字,“今日在三清殿的瓦上捡到的,像是玄渊的笔迹。”
叶上刻着:“云岫峰的雪该化了,母亲留的云心草种子,该发芽了。”
沈清禾将银杏叶夹入手札,忽然觉得,有些恩怨不必说破,有些遗憾终将释怀。就像这静院的银杏,落了又生,三百年从未变过。
窗外的风卷着最后几片枯叶掠过石阶,行止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清禾,明日陪我去趟月牙泉吧。观主说,灵汐真人的衣冠冢该修缮了。”
沈清禾点头,望着他眼中映出的灯火,忽然觉得,这漫长的第一卷,或许就该在月牙泉的沙枣花香里,慢慢翻页。而那些未完的故事,终将在新的章节里,开出温柔的花。
赴月牙泉的路,行止特意选了条绕经戈壁的小径。道旁的骆驼刺结着淡紫色的果,风过时摇落细碎的影子,落在沈清禾的流霜剑穗上,倒像是缀了串流动的星子。
“灵汐真人当年最爱沙枣花。”行止忽然从袖中取出个小陶罐,罐口飘出清甜的香,“这是去年在泉边收的花酿,埋在银杏树下陈了一年。”
沈清禾拔开塞子,香气漫出来,混着戈壁的风竟生出几分缠绵。她忽然想起手札里那句“沙枣花谢时,墨渊会采新蕊来,说能安神”,指尖着陶罐上的云纹,恍惚觉得三百年的光阴,不过是花开花落间的一弹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