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科兹洛德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面对杨导那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好在上辈子刷过这部电影的解说，让她心里还有一丝底气。
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那是杨导刚刚抽过的香烟留下的。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中缓缓起舞。
“杨导...”钱婷婷深吸一口气，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说实话，您的这部《钢铁战魂》，我还没能亲眼欣赏。”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凝固。郭主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仿佛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杨导坐在真皮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眉头微皱，目光在钱婷婷脸上停留了几秒：“就这水平也好意思叫神作，路人懂个啥。”
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但钱婷婷注意到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杨导您太谦虚了！”钱婷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我听很多朋友谈起这部电影时，都说被您对战争场景的还原深深震撼。尤其是那场雪地追击戏，据说您为了还原当年的场景，带着整个剧组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拍了整整一周。”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翻找着什么。包是新买的，内部空间很大，但此刻却显得格外杂乱。终于，她掏出一张泛黄的电影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这张票我一直珍藏着，”钱婷婷的声音轻柔下来，带着几分怀念，“就盼着哪天能重映，亲眼见识您笔下的战火纷飞。每次听别人聊起电影里的细节，我都特别遗憾没能亲眼看到。”
杨导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您知道吗？”钱婷婷继续说道，眼睛亮晶晶的，“上周省城日报还特意报道了您，称您是"时代的见证者，精神的传承人"。那篇报道我看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写得太好了。”
她将票递到杨导面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和羞涩：“能请您签个名吗？”
杨导愣了一下，目光在票根上停留：“你...真要我签名？”
“当然！”钱婷婷用力点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您可是我们省最优秀的导演，能得到您的签名，那可是无上的荣幸！而且这张票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如果能有您的签名，它就更完整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渐渐缓和。郭主任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杨导接过票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在票根上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笔画有力，却不失优雅。
钱婷婷接过来时，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很轻，却让杨导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我的字确实不太好看...”杨导有些尴尬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不不不，您的字写得很有气势！”钱婷婷连忙解释，“我只是在想，要是能多要几个签名就好了。我有几个朋友也都是您的影迷，要是能给他们带回您的签名，他们一定会高兴坏的。”
杨导被她的话逗笑了。他摆了摆手：“这样吧，回头我寄几张海报给你，我跟演员们都在上面签过名。”
“真的吗？”钱婷婷眼睛一亮，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女孩，“太感谢了！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外国摄影师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穿着一件深色的呢子大衣，走路时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他走到钱婷婷面前，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俄语说道：“美丽的女士，我是科兹洛德，来自苏联。您的笑容很迷人，我想和您交个朋友。”
钱婷婷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让她如坐针毡。
她下意识看向陶副主任，眼神中带着几分求助。这位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此刻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领带微微歪斜，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陶副主任察觉到钱婷婷的目光，轻咳一声，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上前来。他知道自己必须担起这个翻译的重任，否则眼前的局面只会更加尴尬。
“小钱啊，”陶副主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科兹洛德先生说你很活泼开朗，想和你交个朋友。”
这番话显然是经过美化的版本。科兹洛德方才那番充满异国情调的夸赞，要是直译过来，怕是会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无地自容。陶副主任觉得自己这个临时翻译做得还算得体。
钱婷婷先是一愣，随即调整好情绪，露出了她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她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儿，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仿佛能驱散室内的所有阴霾。
“哈哈，科兹洛德同志你好！”她爽朗地说道，声音清脆悦耳，“咱们两国是好兄弟，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说着，她大方地伸出了手。
这一幕让陶副主任看得目瞪口呆。作为一个在供销社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他深知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大多数姑娘见了外国人都是躲都来不及。可钱婷婷却表现得如此自然大方，这份胆识着实让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