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方案
第二天一早，钱婷婷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十月的晨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呼啸着掠过她的脸颊。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暗自琢磨着得买个帽子。
路过杂货店时，她看到几个妇女正在闲聊，话题似乎与昨晚的事有关。
刚到办公室，就看见邱科长也来了。他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见到钱婷婷进来，微微点了点头。虽说前些日子因为工作的事闹得不愉快，但人家主动打招呼，钱婷婷也不好摆脸色。
“邱科长，钱科长，郭主任找你们。”胡月萍匆匆跑来通知，脸上带着些许慌乱。
郭主任办公室里，两人看到郭主任已经收拾妥当，正在整理文件。办公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看来已经等候多时。
“市里开会，你们随我走一遭。”郭主任简短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
一路上，郭主任开着车，邱科长坐在副驾驶，不时跟郭主任讨论着什么。钱婷婷坐在后排，默默听着前面的对话，时不时在本子上记录几笔。
到了市政府会议室，邱科长熟门熟路地跟人寒暄，钱婷婷则安静地坐在一旁观察。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市里的会议，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茶的香气。
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冬季蔬菜供应短缺的问题。各位领导你一言我一语，有的在抱怨菜价太高，有的在讨论运输问题，还有的在说农民种植意愿不高。
听着这些讨论，钱婷婷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她悄悄拿出本子，开始记录重点。
“这都开会三个小时了，连个像样的方案都拿不出来。”董局长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目光在与会人员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供销社这边，“老郭，你们供销社怎么看这事？”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农业科李科长就迫不及待地附和：“是啊老郭，这蔬菜供应问题都快成老大难了，你们供销社可不能光看着不管啊。现在菜价都涨到天上去了，老百姓怨声载道啊。”
钱婷婷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李科长。这位管着盐市蔬菜生产的领导，倒是会甩锅。明明是他们农业科生产跟不上，现在倒好，把皮球踢给供销社。
郭主任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慌不忙道：“南方那边蔬菜储存量比较充足，让市里帮忙调配一批。”
“调运？”董局长眉头紧锁，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光靠调运能解决多少问题？运输成本这么高，价格肯定更贵。再说了，南方那边也未必愿意给咱们调货。”
会议室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窗外传来几声不合时宜的鸟鸣。
董局长的目光在会议室里又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郭主任身边的两个人身上：“既然合作社物资科的两个领导都到了，不妨也说说你们的想法。”
钱婷婷停下笔，抬起头来。她注意到邱科长的手指正不安地绞在一起。
果然，邱科长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发虚：“我觉得可以采用限购制度，每人每月限购蔬果，这样虽然每个人分到的不多，但至少能保证大家都有得吃。”
话音刚落，董局长的脸色就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就这？你一个物资科科长，不想着怎么增加蔬菜供应，又让咱们老百姓省吃俭用？”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有人低头看表，有人假装翻看文件，还有人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
邱科长涨红了脸，嘴唇蠕动几下，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不自觉地往椅子里缩了缩，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轮到钱婷婷发言时，董局长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笑意，眼神里带着几分考验的意味：“钱科长，你说说。”
钱婷婷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期待，有怀疑，还有看热闹的意味。
“时令菜绝迹，但维生素的来源并不只有蔬菜。”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钱科长，你该不会是想说让大家改吃水果吧？”农业科的李科长立刻出言讽刺，“供销社的水果都不够卖了，你这主意也太天真了。”
钱婷婷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我说的不是供销社的水果，而是山野的果子。”
她的话引起了董局长的兴趣，原本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野果？继续说下去。”
“现在正是野果成熟的季节，金樱子、火刺果、拐枣、野刺梨这些都富含维生素。我们可以组织生产队上山采摘，合作社包揽采购，既解决了城里人的需求，又能给农民增加收入。”
钱婷婷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这是我昨天让人统计的，咱们盐市周边的山区，野果资源非常丰富。保守估计，每天至少能采摘两千斤以上。”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人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董局长接过那张统计表，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这个想法不错，不过野果毕竟数量有限，而且采摘也需要时间。你还有别的建议吗？”
钱婷婷微微一笑：“既然官方供应不足，不如让城里人也学学农民，自给自足。”
“城里哪有地方种菜？”李科长又急着反驳，“你以为谁家都有院子啊？”
“各单位可以组织职工集体种植，工厂、街道占地都不小，有块地就能搞种植。”钱婷婷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已经让人调查过了，光是咱们市区的各个单位，闲置的空地加起来至少有两百亩。如果都用来种菜，产量绝对不小。”
她顿了顿，继续说：“特殊时期，需要特殊办法。与其坐在这里发愁，不如行动起来。”
钱婷婷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正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像是要将她钉在座位上。
“这个方案太冒险了。”监管处的领导敲了敲桌面，目光锐利地盯着钱婷婷，“你们供销社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钱婷婷抿了抿嘴唇。她知道，这位监管处的老领导是出了名的杠精，今天怕是要在她这个新科长身上找点茬了。
“我觉得钱科长的想法很好。”董局长适时开口，“与其让大家各自采购，不如我们统一组织。”
监管处领导不甘示弱：“郭局，话是这么说。可这方案里提到的预付款制度，风险太大了。万一......”
“万一什么？”钱婷婷忍不住打断道，“难道您觉得，我们的农户会拿着预付款跑路吗？”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钱婷婷的声音不大，但字字铿锵。她看着监管处领导微微发红的脸，继续说道：“再说了，这笔预付款也不是白给的。我们会派人跟进种植情况，确保农户按计划完成任务。”
“小钱说得对。”郭主任站了起来，“现在是特殊时期，咱们就得用特殊办法。要是按部就班地来，别说完成任务了，连饭都吃不上。”
监管处领导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转向一直没说话的宁主任：“老安，你们农业科怎么看？”
宁主任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可行。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钱婷婷，“得有个得力的人来负责才行。”
钱婷婷心里暗笑，这是想借机把她调过去啊。也是，农业科现在正愁没人手处理菜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