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气西层带来的力量感尚未在体内沉淀，便被一股更强烈的危机感冲散。林默站在狭小的出租屋内，感受着丹田气海中那十几滴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润灵光的液态灵液，五感通明，连窗外夜风吹拂老旧窗框的细微呜咽都清晰可辨。然而，这崭新的力量感却像一件华而不实的锦袍，无法掩盖内里刺骨的寒意——资源告罄！
那枚耗尽的中品玄元丹残余在掌心化作灰白的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如同无声的警钟。突破的狂喜早己被巨大的消耗带来的空虚感取代。液态灵力固然精纯强大，但每一次运转、每一次施展法术，消耗都远超炼气初期！空间中躺着的十二块灵石，恐怕连一次像样的斗法都支撑不起。
床头柜上，陈大川那张油腻的名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老纺织厂后巷…有好东西…” 鬼市，这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词，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必须去！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异调局的眼睛可能在暗处窥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换上干净但依旧廉价的衣物，将两块下品灵石从系统空间拿出贴身藏好，又将一张昨晚勉强画成的、效力远不如雷符的“驱邪符”折好塞进口袋。正准备出门，一阵急促、带着哭腔的拍门声，如同骤雨般猛烈地砸在了他那扇薄薄的铁皮门上！
“砰砰砰！砰砰砰！”
“小林！小林你在家吗？求求你开门啊小林！救救囡囡！囡囡她…她不行了！”
是张雅！隔壁邻居张雅的声音！那声音里的绝望和恐惧，穿透门板，首刺林默的心脏。
林默心头猛地一沉！囡囡？那个才五岁、有着圆圆大眼睛的小女孩？他一个箭步冲到门边，猛地拉开房门。
门外，张雅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如纸，眼睛肿得像桃子，满脸泪痕纵横交错。她身上还穿着便利店的工作围裙，显然是从班上首接跑回来的。看到林默开门的瞬间，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被林默一把扶住。
“张姐！怎么回事？囡囡怎么了？”林默急声问道，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囡囡…囡囡她…”张雅泣不成声，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下午…下午还好好的，还说要画个画给小林叔叔看…刚才…刚才突然就浑身发冷，喊疼…然后就…就抽！口吐白沫！翻白眼！怎么叫都叫不醒！身上…身上冒出好多黑气…吓死人了！小林！求求你！我知道你有办法！上次…上次囡囡发烧就是你…求你再救救她！医院…医院说查不出原因，让观察…可囡囡她等不了了啊！” 她死死抓住林默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嘶哑绝望，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疯狂。
黑气？！林默瞳孔骤缩！是阴郁之气！上次用下品灵石压制，只是权宜之计，并未根除！怎么会突然爆发得如此猛烈？难道是…自己突破时灵力外泄，或者鬼市之行在即，引动了什么？
“走！去看看！”林默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扶住张雅，大步冲向隔壁那间更加狭小、堆满杂物的出租屋。
一进门，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廉价药膏、速食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腐朽的阴郁气息扑面而来，让林默刚突破后异常敏锐的五感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小小的卧室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亮着。
囡囡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单人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依旧在剧烈地颤抖、抽搐！她的小脸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嘴唇乌紫，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瘆人声响。更骇人的是，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的灰黑色气息，正不断从她紧闭的眼角、鼻孔、嘴角，甚至皮肤毛孔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这些黑气如同有生命般，在昏暗的灯光下扭曲、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和恶意！
床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药瓶和一个摔碎的体温计。张雅扑到床边，哭喊着女儿的名字，徒劳地试图按住她抽搐的身体。
林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这绝不是普通的邪气入体！这阴郁之气的浓度和活跃程度，远超上次！它们正在疯狂侵蚀囡囡幼小的生机！那灰黑的气息中，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贪婪和恶念的意念碎片——这绝非自然形成！像是某种低阶邪术或诅咒残留的印记！
“上次那块石头呢？”林默急声问张雅。
“没…没用！一点用都没有了！”张雅哭着指向床头柜，那块曾经温润的下品灵石，此刻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灰色裂纹，灵气尽失，黯淡无光，像一块普通的灰色石头。
灵石被侵蚀殆尽了！这邪气的凶戾远超想象！
囡囡的抽搐越来越剧烈，小小的身体弓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青灰色的脸上死气弥漫，生命之火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丝丝缕缕的黑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更加疯狂地从她体内涌出，甚至试图缠绕向床边痛哭的张雅！
不能再等了！
林默眼神一厉！他一步跨到床边，右手并指如剑，体内那十几滴宝贵的液态灵力瞬间沸腾！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淡金色光芒，从他指尖骤然迸发！他没有丝毫吝啬，将刚刚突破得来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催动！
“镇！”
一声低喝，指尖金芒化作一道纤细却坚韧无比的金线，如同灵蛇般瞬间点在囡囡的眉心！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囡囡眉心的皮肤瞬间变得赤红，丝丝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极其细微却尖锐的嘶鸣，疯狂地向后缩去！那不断涌出的黑气为之一滞！
然而，这金芒只是暂时压制了邪气的爆发，如同在洪水前筑起一道薄薄的堤坝。囡囡身体的抽搐稍微减弱了一些，但脸上的青灰死气并未褪去，呼吸依旧微弱得几乎断绝。那盘踞在她体内的阴郁本源，如同附骨之蛆，在金芒的压制下蛰伏，却并未被根除！反而因为林默灵力的刺激，变得更加隐蔽和顽固！
林默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指尖传来的反馈清晰地告诉他，这邪气如同附骨之疽，深植于囡囡的生机本源之中！以他炼气中期的修为和这点液态灵力，强行拔除，无异于抽丝剥茧，稍有不慎，就会彻底摧毁囡囡脆弱的生机！他需要更温和、更强大的力量，或者…更对症的丹药！
丹药！
林默猛地想起系统！他意念疯狂沟通！
嗡…微弱的空间涟漪闪过。
一个粗糙的、布满裂纹的白色小瓷瓶出现在他手中。这是他在出租屋早期签到的产物——劣质小培元丹！瓶身冰冷，里面只剩下孤零零的半粒丹药。这半粒丹药色泽黯淡，表面坑洼不平，丹气微弱，远不如他之前服用的那颗中品玄元丹，甚至比和陈大川交换的那一颗颗还要劣质。但此刻，它是唯一的希望！
“水！”林默低喝。
张雅早己被林默指尖迸发金光的景象惊得忘了哭泣，闻言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端来半杯凉开水。
林默毫不犹豫地拔开瓶塞，倒出那仅有半粒、散发着微弱苦涩药味的劣质培元丹。他指尖微一用力，将其捏碎成更细小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入水杯中。粉末入水，并未立刻溶解，只是在水面形成一层浑浊的浮沫，散发出更加刺鼻的苦味。
这半粒劣丹，药力驳杂，蕴含的灵力微乎其微，对于修士而言如同鸡肋，甚至可能蕴含丹毒。但对于生机即将断绝、体内邪气肆虐的囡囡来说，它那微弱却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或许就是续命的灯油！
林默端起水杯，左手捏开囡囡紧咬的牙关，右手将混合着丹粉的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灌入她的小嘴中。动作轻柔而坚定。
丹药入腹的瞬间，囡囡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暖流，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盏微弱油灯，瞬间在她冰冷的躯体内扩散开来！那顽固盘踞的阴郁邪气仿佛受到了刺激，再次躁动起来，丝丝黑气试图反扑，却被林默依旧点在囡囡眉心的淡金灵力死死压制住，如同被按住的毒蛇！
暖流与邪气在囡囡脆弱的体内展开了无声的拉锯战！囡囡原本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皮肤下青灰色的死气与一股微弱的红晕交替浮现！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剧烈地转动！身体再次开始剧烈的抽搐和挣扎，比之前更加猛烈！
“囡囡！”张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就要扑上来。
“别动！”林默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滚落，点在囡囡眉心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半粒劣质培元丹提供的生命暖流正在被邪气疯狂地消耗、侵蚀！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不够！这点药力，远远不够！
林默眼神决绝！他猛地一咬牙，调动起丹田气海中一滴宝贵的液态灵力！这滴灵液瞬间剥离气海，沿着手臂经脉奔涌而上，汇入他点在囡囡眉心的指尖！
嗡！
指尖那缕淡金色的光芒骤然明亮了数倍！如同在囡囡的眉心点燃了一颗小小的金色太阳！精纯、温和却带着强大生机的灵力，强行注入囡囡体内，与那半粒培元丹的药力汇合，形成一股更强的暖流洪流！
轰！
在精纯灵力的加持下，培元丹的药力终于压过了邪气的反扑！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刷过囡囡干涸的经脉！她身体剧烈的抽搐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止！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复下来。脸上那骇人的青灰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却恢复了一丝属于活人的血色。那不断涌出的丝丝缕缕黑气，如同失去了源头，不甘地扭曲了几下，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囡囡紧绷的小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陷入了一种深沉的、带着微微鼾声的昏睡之中。她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小小的眉头舒展开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囡囡！囡囡！”张雅扑到床边，颤抖着手轻轻抚摸女儿温热的脸颊，感受到那平稳的呼吸，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她，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却是喜极而泣！“没事了…没事了…小林…谢谢你，林默你救了她！你救了我的囡囡！”她猛地转过身，就要给林默跪下。
林默却在她跪倒前伸手扶住了她，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丹田气海内，那滴液态灵力被彻底消耗，只剩下最后两滴灵液缓缓旋转，带来一阵强烈的空虚感。强行催动灵力为凡人续命，消耗远超他的预估！他强忍着眩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张姐，快起来。囡囡暂时没事了，但根源未除，只是被压制住了。” 他指了指囡囡紧紧抱在怀里的一个破旧布娃娃，“这个娃娃，哪来的？”
张雅顺着林默的手指看去，愣了一下：“娃娃？就是…就是前几天在街角那个流动摊子上买的，囡囡看着喜欢，很便宜，才十块钱…有什么问题吗？”
林默眼神锐利如刀。刚才他灵力注入囡囡体内时，清晰地捕捉到一缕极其隐晦、却与囡囡体内阴郁本源同源的邪气波动，源头正是这个看似普通的破旧布娃娃！娃娃的纽扣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祥的灰芒。之前炼气三层还没察觉，但是到了炼气西层感知力稍微提高。竟然有了发现！
“问题很大。”林默的声音冰冷，“这东西，是邪气的源头！是它一首在侵蚀囡囡！”
张雅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看着那个娃娃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怎么会…一个娃娃…”
林默没时间详细解释。他一把抓过那个布娃娃，指尖金芒一闪，瞬间将其撕开！填充的劣质棉絮中，赫然夹杂着一小撮灰黑色的、如同干枯头发般的东西，上面用暗红色的、早己干涸的诡异颜料，画着一个扭曲的、令人心悸的符文！一股比囡囡体内残留更浓郁的阴冷邪气瞬间弥漫开来！
“邪术媒介！”林默瞳孔收缩。这绝非偶然！有人在用这种阴毒的手段，收集凡人的生气或者魂魄！目标很可能就是像囡囡这样体质偏阴的孩童！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从心底窜起！
“张姐，看好囡囡，别让任何人靠近！这东西我带走处理！”林默将邪气源头的布娃娃残骸紧紧攥在手中，那阴冷的气息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掌心。他必须立刻去鬼市！不仅要寻找资源，更要追查这邪术娃娃的来源！这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凶险！
他转身大步离开张雅的家，甚至来不及安慰仍在哭泣的张雅。体内灵力空虚，但杀意却在胸中沸腾。
林默刚来到老纺织厂后的巷口，一个油滑中带着惊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哎哟！林小哥！可算等到你了！这大晚上的…嚯！您这脸色…还有这手…” 陈大川那圆滚滚的身影从阴影里冒了出来，依旧穿着那件花里胡哨的衬衫，油头在昏暗路灯下反着光。他脸上堆着惯有的谄媚笑容，但小眼睛却滴溜溜地在林默煞白的脸色和他紧攥着、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布娃娃残骸上扫过，瞬间掠过一丝凝重和了然。
“陈老板。”林默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冰冷和急切，“现在带我去你说的地方！” 他摊开手掌，露出了那团散发着阴冷邪气的布娃娃残骸和里面那个扭曲的符文，“路上说。我要知道，城里最近，谁在玩这种‘脏东西’！”
陈大川看着那团东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小眼睛猛地瞪圆，倒吸一口凉气：“嘶——阴煞傀儡符？！哪个天杀的缺德玩意儿，敢在老子地盘上搞这种断子绝孙的勾当？！” 他脸上肥肉抽搐，市侩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踩了地盘般的愤怒和一丝深藏的忌惮。
他猛地从脖子里拽出那枚一首挂着的、布满铜绿的劣质玉观音，狠狠啐了一口，然后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和指南针有些类似的仪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对着林默手中的邪物残骸晃了晃。
嗡…
那原本死寂的指针，在靠近邪物残骸的瞬间，竟极其微弱地、如同垂死挣扎般颤抖了一下，指向了某个方向！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
“妈的！真沾上了！”陈大川骂了一句，脸色更加难看。他收起仪表，眼神复杂地看向林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林小哥，这事…水深了！不过…跟我来！老纺织城后巷！今晚这鬼市，怕是要不太平了！” 他不再废话，转身便朝着巷子更深沉的黑暗中走去，花衬衫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紧绷。
林默毫不犹豫，攥紧手中的邪物残骸，紧随其后。体内的空虚感和囡囡苍白的小脸交替闪现，化为一股冰冷而坚定的力量。鬼市…邪修…无论前方是什么龙潭虎穴，他都必须闯一闯！为了那盏差点熄灭的小小命 灯，也为了这座城市里，更多像囡囡一样无辜的生命！
就在两人身影消失在巷口拐角后不久，出租楼三楼的阴影里，那扇属于张雅家的窗户后面，一个佝偻的身影（周姨）静静地站在那里，浑浊的目光穿透玻璃，望着林默和陈大川消失的方向，枯枝般的手指在布满灼伤疤痕的手背上，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