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乌龟伸出脖子环视了一圈:“时间快到了,如果你不嫌弃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在你这里待下了。”
姚广孝微微一笑,说道:“求之不得。”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朱棣就起来了。
坐在床沿,指尖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粗糙的触感让他微微挑眉。铜镜里映出他略显疲惫的面容,眼下浮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夜并未睡好。
冯双双端着铜盆进来,水面上还飘着几片清香的柳叶。她见朱棣对着镜子发愣,忍不住"噗嗤"一笑:"王爷这是被自己的胡子吓着了?"
"胡说八道。"朱棣伸手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长胡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话虽如此,他却不自觉地又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这胡茬长得比往日更硬些。
冯双双拧干热毛巾,突然贴近他脖颈。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朱棣背脊一僵,却见她狡黠地眨眨眼:"昨夜道衍大师房里的灯亮到三更天,你们又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没大没小!"朱棣夺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今日带你去个好地方。"
冯双双掀开车帘时险些惊叫出声。眼前人潮汹涌的集市竟搭建在废墟之上,折断的梁柱间支着破布帐篷,焦黑的墙垣上晾晒着鱼干。最骇人的是往来行人——缺胳膊少腿的老兵拄着木棍叫卖铁器,面黄肌瘦的妇人抱着婴孩兜售草鞋。
“王爷,这是哪……”冯双双满脸狐疑地看着西周,心中暗自嘀咕。她虽然是流匪出身,见多识广,但像这样穷苦的地方,她还是很少接触到的。
朱棣缓缓走下马车,他的步伐稳健而从容。然而,他的出现却引起了一阵骚动。刚一下车,就有不少流民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大爷,行行好啊!给我们口吃的吧!”
“大爷,我家孩子快不行了,求大爷发发慈悲,施舍点银子让我们看大夫去吧……”
流民们的哀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他们面容憔悴,衣衫褴褛,显然己经饱受饥饿和贫困的折磨。
朱棣看着眼前这越来越多的人,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或者生气。他面带微笑,缓缓扶起离他最近的一个老头,关切地问道:“老人家,你们这里一共有多少人啊?”
那老头显然被朱棣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浑身颤抖着,诚惶诚恐地回答道:“贵人,大爷,我们这少说也有两三百人吧?”
朱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打开后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这里面有三百两银子,”朱棣高声说道,“有谁愿意跟我走的,待会就跟在马车后面,我可以保证,给你们有吃有喝,还有住的地方。如果不愿意的,那就来我这里领一两银子之后走吧!”
他的声音在人群中回荡,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流民们面面相觑,有些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而另一些人则显得犹豫不决。片刻后,流民将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李传卫看到事情不对,赶紧将马车驾到远一点的地方,省得被人群冲击。
“贵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被朱棣扶着的老头差点被惊到昏过去,还好有朱棣扶着才没倒下去。朱棣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人。有谁愿意跟我走?”
“老头子跟你走。”老头看都没看装着银两的袋子:“只求贵人能给老夫一口饭吃,一床铺盖,老夫愿为贵人粉身碎骨。”
老头的话激起了很多人的求生欲望,只见一个个都恨不得跪下给朱棣磕头。但是也有不少人,心里念着小九九,想要拿了钱就走。
朱棣微微一点头,李传卫瞬间明白什么意思,驾着马车缓缓离去。只不过那速度不比走路快多少而己。
朱棣高声喊道:“愿意的跟着马车走,不愿意的到我这里来领银子。”
原本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在马车离开的瞬间,就像被惊扰的蜂群一般,迅速地分成了两拨。一拨人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地跟随着马车离去,而另一拨,则是十几个看起来相对年轻力壮的流民,他们并没有随着人群一同散去,而是像一群饿狼一样,将朱棣团团围住。
当所有人都领到了银子之后,现场的气氛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些。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正在酝酿。
只见一个名叫张三的流民,突然间毫无征兆地伸出手,试图抢夺朱棣手中的钱袋。这一举动犹如平静湖面上的一颗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朱棣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如此大胆,他的反应却异常迅速。只见他手臂猛地一挥,如同闪电一般,准确地抓住了张三的手腕。紧接着,他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张三的胳膊竟然被生生拧折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整个场面鸦雀无声,只有张三那凄惨的嚎叫声在废墟上空回荡。他那条被拧成诡异角度的胳膊,软绵绵地垂着,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一般,就像一条死蛇。
周围的流民们被这一幕吓得纷纷后退几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他们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朱棣缓缓地松开手,然后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一般。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但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却并未到达他的眼底,他的眼眸此刻冷得如同寒冰一般。
站在朱棣面前的张三,此时正疼得满头大汗,他的右手被朱棣紧紧捏住,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捏碎。尽管如此,张三却依然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与朱棣对视着,嘴里还叫嚷道:“抢怎么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邱家去年招人,但是……”
然而,就在张三说到关键处时,他突然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戛然而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眼惊恐地看向朱棣的身后。原来,不知何时,郭白镜己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马车旁,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那短刀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郭白镜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张三,冷冷地问道:“王爷,要不要把他的舌头割了?”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寒风一般,让在场的流民们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朱棣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郭白镜的提议有些不满。他摆了摆手,示意郭白镜先不要动手,然后突然从自己的钱袋里又摸出一锭银子,在张三的眼前晃了晃,缓声道:“接着说,邱家怎么了?”
张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的喉咙因为恐惧而有些干涩。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们把那些不肯下矿的人,都……都活埋在了废矿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