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辜负的信任

2025-08-16 2783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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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室的窗户透出昏黄摇曳的煤油灯光。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穿着锃亮皮靴、身材微胖、三角眼透着阴鸷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块银质怀表。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三角眼在苏砚身上那褴褛的血衣和累累伤痕上逡巡片刻,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 “哟!这不是咱们宁死不屈、大名鼎鼎的陈启明,陈先生吗?”李处长踱着方步走近,皮靴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俯下身,凑近苏砚满是血污的脸,怀表链子上挂着一个尖锐的、明显是某种兽类的獠牙吊坠,在昏黄的灯光下晃动着,散发着原始而残忍的气息——陈启明的记忆瞬间刺痛:那是半年前被捕牺牲的交通员老赵从不离身的护身符!竟成了这刽子手的战利品! “几日不见,陈先生怎么……落魄成这般模样了?”李处长的声音带着虚伪的惋惜,眼神却像毒蛇般冰冷粘腻。

苏砚强忍着翻腾的怒火和恶心,抬起沉重的眼皮,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李……处长倒是……精神矍铄,满面……红光。”她故意将“红光满面”西个字咬得极重,清晰地看到对方听到这西个字时,捏着怀表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瞬间泛白!脸上虚伪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陈启明的记忆再次闪现:这个男人最忌讳别人提他靠出卖同僚、踩着同志尸骨上位的发家史!每逢阴雨天,他那条在早年火并中受过枪伤的左腿,都会疼得他整夜无法入眠! “少他妈跟老子耍贫嘴!”李处长瞬间变脸,三角眼中凶光毕露,猛地将怀表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指着苏砚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名单!老子最后问你一遍!名单在哪?!说出来,老子给你个痛快,赏你颗花生米!不说……”他拖长了音调,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老子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灌辣椒水?坐老虎凳?还是尝尝电椅的滋味?嗯?”

“我……要纸笔。有些……接头地点,记不太清了……得画出来。” 李处长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配合”,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巨大的诱惑压倒了一切。他狐疑地盯了苏砚几秒,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拿来纸笔。 粗糙的毛边纸铺开,劣质的毛笔握在苏砚手中。她每写一个字,指尖崩裂的伤口都在纸上洇出小小的、刺目的血点,如同无声的控诉。

她故意写了三个错误的联络点地址,笔迹模仿着陈启明的潦草。看着李处长凑近审视地图时,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得意渐渐转为铁青和暴怒,苏砚知道时机到了! “啪!”她猛地将毛笔重重拍在桌上! “写这些……没用!”苏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悲愤和嘲讽,目光如冰冷的箭矢射向门口一个正探头探脑的身影——正是老王!“你们中间……有内鬼!我说了……也是白说!” “你说什么?!”李处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皮靴重重跺地,“给老子说清楚!哪个内鬼?!” 苏砚冷笑一声,那嘶哑的笑声在寂静的守卫室里显得格外瘆人。她的目光死死锁定门口脸色瞬间煞白的老王,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上周……城东三号仓库……你们兴师动众……为什么……连只耗子都没抓到?!”她不给对方反应时间,语速加快,字字诛心,“因为……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了!”她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李处长骤然收缩的瞳孔和老王那无法掩饰的惊恐,“那个人……右手腕……有块蝴蝶形的……红胎记!紧张的时候……喜欢用指甲……划东西!比如……”她猛地抬手指向牢房的方向,“……比如……牢房的铁栅栏!” “不!她胡说!处长!她……”老王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失声尖叫,转身就想夺路而逃!

“砰!”苏砚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撞向身前的桌子!桌上的墨水瓶被撞翻,漆黑的墨汁如同泼墨般飞溅而出,瞬间染黑了李处长锃亮的皮靴和裤脚! “抓住她!抓住那个叛徒!”李处长的怒吼和墨水瓶碎裂的声音几乎同时炸响! 混乱瞬间爆发!苏砚趁着李处长暴跳如雷、守卫们注意力被老王吸引的刹那,不顾一切地撞向旁边那扇布满灰尘的木格窗户!腐朽的窗棂应声而裂!玻璃碎片西溅,狠狠划破她的手背和脸颊!尖锐的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陈启明如同离弦之箭,从破窗中翻了出去! “站住!开枪!开枪!”李处长气急败坏的咆哮和杂乱的枪声在身后响起! 苏砚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顾不上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起,借着朦胧的月光,一头扎进了守卫室后面那片茂密、荆棘丛生的酸枣林!

尖锐的枝桠像无数只手,撕扯着她的衣服,划破她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不断传来,却像一剂剂强心针,让她求生的意志和代陈启明完成使命的决心燃烧到极致!陈启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高速闪回,指引着方向:左转!第三个长满荒草的土坡!坡下!有一口废弃的枯井!真正的名单备份!就藏在井壁深处一块松动的青砖后面! 追捕的脚步声、枪声、手电筒乱晃的光柱,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越来越近!树枝刮擦的声音和追兵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逼近! 苏砚跌跌撞撞,几乎是滚下那个土坡,扑到那口被荒草半掩的枯井边!冰冷的井沿硌着她的胸口。她毫不犹豫地将手探入井口,摸索着井壁内侧!指尖在粗糙冰冷的砖面上急切地划过!找到了!一块明显松动的砖!她用力抠开! 指尖触到了一个熟悉的、用厚厚油布包裹的硬物!名单!还在!

就在她将名单紧紧攥在手心的瞬间—— “小陈,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一个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叹息和掩饰不住的得意,在枯井上方响起。 苏砚的心猛地沉到谷底。她缓缓转过身。老王举着一把撸子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的眉心,站在惨白的月光下。那张曾经憨厚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扭曲的狰狞和彻底撕下伪装的贪婪。 “啧啧,何必呢?把自己弄成这样。”老王晃了晃枪口,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发寒的“惋惜”,“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时务。跟着那帮泥腿子混,能有什么前途?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吃了上顿没下顿!”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嫉妒和对自己选择的病态肯定,“看看我!识时务者为俊杰!该吃吃,该喝喝,活得比谁都滋润!这才是聪明人的活法!”他向前逼近一步,枪口几乎要戳到苏砚的额头,“把名单交出来,看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给你个痛快。”他特意加重了“情分”二字,显得无比讽刺。

苏砚握紧了手中的油布包,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透过老王那张扭曲的脸,她终于彻底理解了陈启明临终前那最深的遗憾——不是未能亲眼看到胜利的曙光,而是被最信任的人、被这披着人皮的豺狼,从背后捅了致命的一刀!那份被辜负的信任,比肉体的折磨更痛彻心扉! 她没有交出名单,反而迎着枪口,向前踏了一步!这一步,带着陈启明所有的愤怒、不甘和超越生死的信念! “你以为……杀了我……藏起名单……”苏砚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就能……抹掉你的罪孽?就能……掩盖你的背叛?!” 老王被她无畏的气势和话语刺激得恼羞成怒,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闭嘴!死到临头还嘴硬!老子现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