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手指扣向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老王身后炸开! 老王的身体猛地一僵!得意的狞笑凝固在脸上!他手中的枪无力地垂下,子弹打偏,在枯井边缘的石头上擦出一溜火星!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口突然炸开的、汩汩冒血的窟窿,又艰难地扭过头。 李处长举着枪,站在几步之外,三角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敢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两头通吃?真当老子是泥捏的?!”李处长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被愚弄的狂怒。 “处……处长……我……我是为了您……”老王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徒劳地用手捂住胸口的血洞。
“情报……名单……”他伸出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徒劳地指向苏砚,眼神涣散。 苏砚没有理会这叛徒的垂死挣扎。她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迅速将手中真正的名单塞回井壁深处的砖缝,用尽力气将那块青砖推回原位!就在她用手擦掉砖面上血迹和指纹的瞬间,陈启明藏匿名单时说过的那句话,如同洪钟大吕般在她心中回响: “真正的纪念碑……不需要刻在石头上……它刻在……活下来的人心里!”
李处长看都没看地上抽搐的老王,黑洞洞的枪口再次抬起,死死对准了苏砚的胸膛!他的脸因暴怒和一种被彻底戏耍的羞辱感而扭曲:“现在!把名单交出来!否则……” 苏砚缓缓站起身,背靠着冰冷的枯井。她看着李处长那双沾满同志鲜血的手,看着地上老王那逐渐失去生机的躯体,看着远处天边——那浓重的墨色夜幕边缘,一抹极其微弱却无比执着的鱼肚白,正悄然晕染开来。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平静,释然,甚至带着一丝悲悯。 “名单……”苏砚的声音很轻,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却清晰地穿透了黎明前的寂静,“在……每个人的……心里。”
她抬起手,指向东方那片正在奋力撕破黑暗的微光: “天……快亮了。” 李处长的脸,在熹微的晨光中,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鬼!他像是听到了最恐怖的预言,握枪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与此同时,远处——乱葬岗的方向,骤然响起了密集而激烈的枪声!其间夹杂着冲锋的呐喊!那声音如同燎原的星火,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由远及近!
“你……你骗我!你明明……”李处长惊恐地嘶吼,语无伦次,三角眼中充满了末日降临的恐惧。他明白了!那老槐树上的尸体,那半截铁轨……都是信号!陈启明用生命传递的信号!他的人来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苏砚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晨曦中即将消散的薄雾。她低头,看着自己逐渐变得虚幻的手,“情报……早就……传出去了……藏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念想……一个个……不该被遗忘的……名字……” 她的身影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如同流沙般点点消散。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画面: 李处长像一头疯狂的困兽,被几名冲过来的、穿着粗布衣裳却目光如炬的战士死死按倒在冰冷的泥地上!他那双象征着权力和暴力的锃亮皮靴,在绝望的挣扎中被踢掉, 而在那口见证了背叛与坚守、绝望与希望的枯井边缘,一块不知何时出现的青石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石板上,三个用鲜血书写的大字,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殷红刺目,笔锋苍劲如铁,仿佛一座永远不会被磨灭、永远矗立在人心中的—— 陈启明!
……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再次霸道地钻入鼻腔。苏砚猛地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哎哟喂!小苏!小苏你可算醒了!”王伯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粗糙的手掌正用力拍着她的背,“吓死我了!刚才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脸白得跟纸一样!是中暑了还是低血糖?”
苏砚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她还在殡仪馆的仓库里,站在那张破旧的登记桌前。那块青灰色的石板,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曾经从裂纹中渗出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液体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石板表面,只剩下岁月侵蚀留下的、如同老人皱纹般的沧桑裂痕,以及边缘处那几道深刻的、被无数手指反复抚摸留下的印迹。 苏砚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深刻的划痕。冰凉的触感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明悟涌上心头。这不再是简单的刻痕,这是……是陈启明的家人、爱人、同志……在漫长的岁月里,在绝望的寻找中,用指尖一遍遍抚摸、辨认、祈求留下的印记!是无声的呼唤,是刻骨的思念,是寻找亲人下落的最后一丝执念!
“王伯……”苏砚的声音还带着经历生死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块石板……能……留给我吗?”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王伯,“我想……找个地方,好好安放它。” 王伯愣了一下,看着苏砚异常郑重的神情,又看看桌上那块毫不起眼的“破石头”,困惑地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啊?这……行啊行啊!反正主家也说不要了,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呗。” 苏砚没有再解释。她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报纸,如同包裹稀世珍宝般,将那块青石板层层包裹好,然后拉开自己值班桌的抽屉,将它珍重地放在了抽屉的最深处。
那里,还静静躺着柳含烟那双天青色的绣花鞋。一缕温暖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恰好落在抽屉里,在那包裹着石板的报纸和绣花鞋上,投下明亮而柔和的光斑。那光芒,像极了乱葬岗上最终刺破黑暗、驱散阴霾、带来希望的……朝阳。
回到值班室,柳含烟的魂魄正对着墙上一面小镜子,无声地比划着水袖。看到苏砚推门进来,她惊讶地飘近:“你去哪儿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像……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她担忧地蹙起秀眉。 苏砚沉默着拉开抽屉,取出那块包裹好的青石板,轻轻放在桌面上。她示意柳含烟。当柳含烟透明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触碰到石板的瞬间
—— 嗡! 两人的眼前,同时清晰地浮现出同一个画面:在晨光微曦、硝烟未散的乱葬岗上,那个遍体鳞伤的年轻人,迎着东方喷薄而出的万丈光芒,缓缓地、释然地、无比平静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信念的坚守,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以及……终于得以解脱的安宁。
“他……”柳含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弥漫起深切的同情与敬意,“也想……加入我们吗?” 苏砚用力点了点头,胸口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她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昨晚的首播不知何时早己中断。私信箱被塞爆了,鲜红的未读消息数字触目惊心。林晓晓发来的几十条语音信息排在最前面,最后一条点开,是她带着哭腔的嘶喊:“砚砚!砚砚你回话啊!你别吓我!我己经报警了!!” 苏砚刚想点开回复,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起,刺眼的首播推送通知跳了出来——她的首播间在线人数,竟在短短时间内,突破了五千大关!点开首播界面,铺天盖地的弹幕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滚动着:
“主播回来了!!!!”
“卧槽!刚才那段是什么?!新剧本吗?!太TM真实了!”
“那个学生……那个叫陈启明的……我哭死!希望他能沉冤得雪!”
“叛徒呢?!那个老王和李处长最后怎么样了?!求后续啊啊啊!”
“主播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砚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带着震惊、关切、悲伤和强烈好奇的文字洪流,指尖轻轻拂过桌上那块冰冷的青石板。有些故事,不能被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有些名字,不能被遗忘在无碑的荒冢之下;有些信念,值得用任何方式去铭记、去传颂。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承载着血与火、信念与背叛的青石板,稳稳地举到了首播镜头前。她的目光透过屏幕,仿佛看到了千千万万个在屏幕前屏息凝神的观众。
“各位朋友,”苏砚的声音依旧带着沙哑,却异常平静,蕴含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今天……我不想首播探秘,也不想讲什么怪谈。”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温柔地拂过石板粗糙的表面,如同拂过一段尘封的、滚烫的历史。 “今天,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黑暗中的星火,关于永不倒塌的信念,关于……一个不该被遗忘的名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