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的比赛最终落下帷幕，洛星冉的成绩定格在中等偏上，未能进入决赛轮。虽有遗憾，但经历了背景适应、暗恋表白、被拒、以及乔诗婷暗地里的流言蜚语后，这个结果反而让她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至少，她没有被彻底击垮，她稳住了，也看清了一些东西。
时间滑向岁末。训练基地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氛围——思乡的愁绪与对新年的期盼交织。对于这些常年封闭训练的运动员们来说，跨年夜往往只能在队里度过，与冰冷的器械和熟悉的队友相伴。
洛星冉和叶诺的宿舍里，暖气开得很足。窗外是寒冷的冬夜，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两人穿着厚厚的家居服，盘腿坐在洛星冉的床上，面前摊着零食，平板电脑里放着热闹的跨年晚会，声音开得不大。
“还有半小时就新年了。”叶诺戳了戳薯片袋子，发出哗啦的声响，她看着有些沉默的洛星冉，“想家了吧？”
洛星冉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有些放空：“嗯…有点。”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低了下去，“诺诺…你说…我要不要…给白书羽发个‘新年快乐’？”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了一晚上。比赛结束后的这段时间，她刻意减少了和白书羽的接触，努力践行着他“好好搞事业”的提议，把心思都扑在训练复盘和体能加强上。可在这个特殊的、充满仪式感的夜晚，那份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情绪又悄然冒头。她想知道他怎么样了，想知道他…会不会也有一点点想起她？哪怕只是作为“朋友”。
叶诺放下薯片，认真地看着她：“发啊！当然发！为什么不发？朋友之间互相祝福新年快乐不是很正常吗？” 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而且，星冉，你忘了他当时怎么说的？‘当朋友’，‘一起进步’！发个新年祝福，就是朋友间最普通的问候，完全符合他划定的界限！这有什么好纠结的？难道你打算以后都不跟他说话了？”
叶诺的话像一阵风，吹散了洛星冉心头的犹豫迷雾。是啊，他说了可以做朋友的。一个新年祝福，再正常不过了。她拿起手机，点开和白书羽的对话框。上一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比赛前讨论靶场背景。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下西个字：
「新年快乐。」
发送。
几乎是下一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白书羽：「新年快乐。」 后面还跟了一个很普通的微笑表情。
洛星冉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有些失落——果然，只是最普通的客套回复。她刚想把手机放下，屏幕又亮了。
白书羽：「在宿舍？」
洛星冉：「嗯，和叶诺看晚会呢。」
白书羽：「别看了，挺无聊的。要不要过来？我们屋几个，还有隔壁屋的林薇，凑了点吃的喝的，一起跨年？热闹点。」
洛星冉愣住了，盯着屏幕上的字，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去他宿舍？跨年？这…这好像有点超出“普通朋友”的界限了？尤其是在他刚刚明确拒绝过她之后？
“怎么了？他说什么？”叶诺好奇地探头过来，看到信息内容，眼睛瞬间亮了，“哇！邀请你去跨年？！去啊！干嘛不去！人多热闹，总比咱俩干瞪眼强！” 她兴奋地推了洛星冉一把，“赶紧回啊！答应他！”
“可是…他宿舍…还有别人？”洛星冉有些迟疑。
“有别人更好啊！说明就是纯朋友聚会！”叶诺分析得头头是道，“你看，有他室友，还有林薇（那个他们共同认识的技术很扎实的女队员），这么多人，怕什么？正好，你也多认识点朋友，别老闷着！去吧去吧！我批准了！”
在叶诺的极力怂恿和内心那点隐秘的期盼驱使下，洛星冉回复了：「好啊。」
白书羽的宿舍明显比她们女队的宿舍大一些，暖气也更足。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零食、饮料和淡淡烟味（某个室友的）的热闹气息扑面而来。不大的空间里挤了五六个人：白书羽的两个室友，性格一个活泼一个沉稳；林薇，一个短发利落、笑容爽朗的女孩；还有白书羽本人。
他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头发有些凌乱，少了些赛场上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看到洛星冉进来，他自然地招呼：“来了？随便坐。”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浅淡的笑意。
“星冉来啦！”林薇也热情地打招呼，挪了挪位置，“来来，坐这边，挤挤暖和！”
洛星冉有些拘谨地和大家打了招呼，目光扫过，发现空位…似乎只有白书羽旁边沙发扶手上临时加的一个软垫，以及林薇特意给她让出的、紧挨着白书羽的位置。白书羽很自然地拍了拍那个空位：“坐这儿吧。”
洛星冉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依言坐下，身体微微僵硬，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她和白书羽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一点淡淡的、属于他的气息。这个认知让她耳根发热。
桌上摆满了各种零食、饮料，还有几罐啤酒。气氛很轻松，大家聊着训练趣事，吐槽教练，讨论着新年愿望。白书羽话不算多，但偶尔接话，总能引得大家会心一笑。他也会很自然地递给洛星冉一包她爱吃的薯片，或者在她杯子空了时，顺手拿过旁边的饮料给她倒上。
林薇性格开朗，和谁都能聊得来，很快把洛星冉也拉入了话题。洛星冉渐渐放松下来，融入这热闹的氛围中。
临近零点，大家都有些兴奋，拿着手机准备倒计时。房间里灯光调暗了些，只有电视屏幕的光在闪烁。白书羽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似乎在刷短视频。洛星冉坐在他旁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一个妆容精致、跳着热舞的女孩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视频标题写着“心动小姐姐，新年一起约吗？”之类的字眼。
洛星冉的心微微一沉，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这种视频…他平时也会看吗？
就在这时，白书羽似乎也察觉到她的视线，侧过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表情有些懒洋洋的。他像是随口评价了一句：“啧，这个小姐姐是挺好看哈。”
这句话像根小刺，轻轻扎了洛星冉一下。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应，或者该不该回应，白书羽的目光却从手机屏幕移开，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他的眼神带着一点刚才喝过啤酒后的微醺，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甚至…有些温柔？他看着她，唇角似乎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声音不高，在周围等待倒计时的喧闹背景音中，清晰地传入洛星冉的耳朵：
“不过，你也好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洛星冉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猛地转过头，对上白书羽的眼睛。他脸上带着那种随意的、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的笑，眼神里有酒意的迷蒙，也有一种…她看不懂的、让她心慌意乱的东西。那句话轻飘飘的，像羽毛拂过，却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他什么意思？！
是在开玩笑？是酒精作用下的口无遮拦？还是…还是他真这么觉得？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理性地拒绝了她的心意，划清了朋友的界限，现在又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对她说出这种话？！
“十！九！八！七！……” 电视里和房间里的人们爆发出巨大的倒计时声，瞬间淹没了洛星冉混乱的心跳和思绪。
“新年快乐！！！” 欢呼声、碰杯声、祝福声瞬间炸响，彩带和纸屑（不知道谁准备的）被抛洒到空中。
白书羽也笑着和大家碰杯，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从未说过。他拿起一罐啤酒，很自然地递了一罐给还在发懵的洛星冉：“新年快乐，洛星冉。新的一年，一起加油。”
洛星冉机械地接过啤酒罐，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回神。她看着白书羽在灯光和彩屑中明朗的笑容，看着他和别人谈笑风生，心底却一片冰凉和茫然。
那句“你也好看”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是希望吗？是他在释放某种信号？还是…只是他随口一说，甚至带着一丝轻佻？
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在给了她明确的拒绝和界限后，又在她快要说服自己放下时，不经意地递过来一点似是而非的甜头，让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瞬间溃不成军？
他到底想怎样？！
跨年的热闹还在继续，但洛星冉感觉自己像被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她看着身边这个让她心动又心乱的少年，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暧昧不清”的折磨。这种比首接拒绝更让人煎熬的、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刚刚下定的“专注事业”的决心，又变得摇摇欲坠。
她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下心底翻涌的酸涩和迷茫。新年的钟声己经敲响，而她和白书羽之间，似乎陷入了一片更加混沌不清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