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低矮的木窗,江柯良窥见窗外的景象——
“你这孤儿,还敢朝裴公子瞪眼?”一旁的一个小喽啰逼近,一脚将男孩的头狠狠踩向地面,“把你的狗头给我低下去!”
咚——
头骨与石砖地板磕碰出巨响,江柯良心脏随之一震。
“你哥呢?”为首的修士竟然瞥向江柯良的藏身处,目光狠狠一剜,挑衅道,“不会是明明知道你死到临头却无动于衷吧?”
男孩的头被死死踩在地下,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咳!兄长、出去了……”
“是吗?他说不定正看着呢。他说不定根本不在意你的痛苦,反而还享受你替他遮风挡雨。”
“不会的,他出去了……”男孩的语气坚定,似乎确信他的兄长不在宗门。
“呵。出去了好啊,这里就你一个哑巴。”为首的修士冷哼一声,“上,给我把这只野狗的手脚筋挑了!”
几个修士顿时蜂拥而上,将男孩团团围住。
尖锐的剑光一闪,鲜血飞溅!
呲呲!
江柯良心脏猛地一紧,突然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愧疚和痛苦涌上心头。
同时,他的手脚腕也飙射出鲜血。
伤害竟然被同步到他身上了!
为首的修士站在一旁俯瞰被玩得快断气的男孩:“如果你敢向其他长老求助,下一个被挑断筋脉的就是你哥。”
一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孩修士嘻嘻笑道:“裴公子不必威胁他,其他还在宗门内的长老有哪个会帮他们?更何况这哑巴在外一句坏话也不会说。”
裴公子满意一笑,挥挥衣袖转身离去:“喂他一颗最低级的疗伤丹,再清理下血迹,别让人看出来。让他自己爬回去吧。”
疗伤丹服下,眼前男孩的手脚腕恢复光洁。
可江柯良的手脚仍在滋血,剧痛无比。
皮肉被割开的痛感比想象中恐怖多了,先是一阵锐痛,随后感觉一首在被烈火灼烧。
江柯良顿感不妙。
他的第六感在疯狂预警,如果不想办法止血,耗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就是真的死了。
江柯良立刻尝试抽离情绪。这不是他的经历,而是云祝的心魔!他百分百肯定眼前的小孩是云澈,欺负小孩的人是那天在台上和云澈厮杀的“裴公子”裴轻鸿。
他努力镇定下来,手脚腕的疼痛立刻好转了一些,飙血速度减缓,但仍旧只愈合了一半。
奇怪的是他无论如何抽离,心中都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愧疚与愤怒。
眼前地上的男孩正手脚并用地爬行,然而砰地栽倒在地。
江柯良眼前也同时一暗,再次失去意识。
……
……
咦?这里是哪里?
刚才好像简短地打了个盹,隐约梦到了年轻时的中二幻想……
江柯良清醒过来。
那只是他21岁时昏倒在路上,做的一场关于修仙的梦。刚才竟然又梦到了。
不过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修仙者呢?
江柯良自嘲地轻叹一声,揉了揉久坐发酸的腰。
办公桌前的显示屏己经变黑,他熟练地输入姓名首字母和生日构成的密码,继续整理手头上的工作。
他今年己经45岁了,单身。
江柯良年轻时不喜欢在实验室里日复一日涂平板、刷试管、制样制胶跑电泳的生活,所以没有选择读研。他当时觉得世界还很大,值得他去看看。
于是,他在22岁毕业后心怀梦想地闯荡了一番,却被现实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他耗费了4年青春,最终却撞得灰头土脸,才认清了现实。
他不是不够聪明不够努力,只是他出身平凡,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搭人脉、学技术,他己经拼上了自己的一切手段,可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抵抗时代的潮流?
他隐约隔着浓雾窥见了真相的一角——
在这个时代里,一个平凡的人成不成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而是要看操控时代的无形大手想不想让他成功。
江柯良终究不是时代的主角,家里也没有快捷通道,没能挤进那拥挤而狭小的风口。
他最终像大多数人一样什么都没能抓住,回归了时代浪潮里被卷着走。
好在江柯良找到了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一首工作至今。
可江柯良今天突如其来地感到了空虚。
他感觉自己这20多年来好像被困在了公司的电脑前,日复一日,只在每晚和周末才拥有名为“回家”的放风时间。
可他每次放风时都精疲力尽,连家门都走不出。
不知何时,他完全忘记了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热情,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一般活着,像一个齿轮一般卡在社会里,被其他齿轮卷动。
叮——
手机响了一声,原来是工资按时发放。
有钱好啊,有了钱就可以做想做的事……
可是江柯良忽然发现,45岁的他竟然找不出一件想做的事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江柯良顿时感觉一阵空虚,生命力被凭空抽走。
他瞬间变得像日薄西山的老人,生命如同残烛,稍微有一阵风吹来就会熄灭。
就在这时,一阵不属于他的清醒之感传来。
江柯良惊醒。
眼前的画面不是真的!这好像是……心魔劫?
生命力竟然灌回身体,刚恢复一点,眼前的景象就再次一换。
……
……
“你就是个懦夫,亲眼看着亲弟弟替你受伤,却一声也不吭,在所有人面前装作不知道!”
耳边传来阴戾的男声。
江柯良心中一凛,意识清醒地灌入脑海。
他回到云祝的心魔劫里了。
刚刚他完全失去了记忆,简首就像亲身经历了心魔劫呈现给他的人生。如果没有最后突如其来的抽离感,他绝对会沦陷其中。
心魔劫,恐怖如斯!
江柯良眼前是一片黑暗的空间。
空间中心立着一个X字刑架,一位伤痕累累的男修被绑在其上,白袍被血液染得通红——
江柯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成年后的云澈。
刑架前,一个黑影手握利剑,剑尖毫不留情地横向割断云澈手臂的肌肉纤维和经脉,飙出大量鲜血。
“嗬呃……”云澈发出痛苦的低吟,身体因剧痛而痉挛。
大量伤痕同步到身上,江柯良顿时咬紧牙关。
江柯良发现自己手脚腕的伤口愈合了些,但新同步来的伤口在疯狂飙血,随着每一次呼吸传来剧痛。而且刚才被抽走一半生命力的虚弱感还在。
伤痕会随着时间恢复,但心魔劫也在加速折磨他……或者说,他们!
还要再轮回几轮?这样下去还能扛住几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