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幽灵舰队，与江上的眼睛
船队，驶入了长江主航道。
夜色如墨，江雾弥漫，能见度不足十米。这对于任何水师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的天气。
“所有船只，熄灭火把！保持静默！一号船，挂‘避水’灯号！”
龙葵的声音，清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她站在旗舰的船头，那身火红的劲装，在黑暗中，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立刻，二十艘船上所有微弱的光亮，瞬间熄灭。整个船队，仿佛融入了黑暗，变成了一支真正的幽灵舰队。
“左满舵！前方三十丈，有‘鬼见愁’暗礁群！”
“二号船队，减速！与主船拉开距离！防止搁浅！”
龙葵甚至没有使用号角，只是对身边的蛟龙帮水手，打出了几个极其隐晦的手势。那名水手立刻用一种特制的、能发出类似水鸟鸣叫声的哨子，吹出了短促的音节。
几乎在同时，后方的船只，便做出了精准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航向调整。
龙且站在我身边，看得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这些所谓的“水匪”，不过是仗着一股悍勇之气。可眼前这番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这哪里是水匪，这分明是一支将黑夜和江水，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水上妖魔！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些他亲手挑选出的、桀骜不驯的“霸王卫”。
-
在最初的几个时辰里，这些习惯了陆地冲杀的勇士，对那些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蛟龙帮水手，还带着一丝轻视。但在经历了数次，在他们看来必将船毁人亡的险境，都被那些水手用不可思议的技巧轻松化解后，他们眼中的轻视，早己变成了敬畏。
此刻，一名高大的“霸王卫”什长，正站在船舷边，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铁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一名蛟龙帮老舵手的手势。当那老舵手的手腕轻轻一翻时，他立刻对自己身后的十名“霸王卫”，做出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十名霸王卫，立刻将身体的重心，压向船只的左侧。
船身，只是微微一倾，便巧妙地，避开了一股汹涌的暗流。
那名老舵手，对“霸王卫”什长，竖了竖大拇指，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什长则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没有语言，却有了一种生死与共的默契。
这三天的磨合，早己将他们熔炼成了一个整体。蛟龙帮的技巧，与“霸王卫”的纪律，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他们，正在成为一支真正的、水陆两栖的特种部队。
一夜，平安无事。
天色微明，水雾渐散。龙葵下令，船队驶入了一条极其隐蔽的、芦苇荡生的支流之中，下锚停泊。
“白天，我们休息。所有的行动，都在夜间进行。”龙葵来到我身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依旧明亮，“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最多需要两个晚上，就能抵达下邳水域。”
“辛苦了。”我递给她一个水囊。
她接过水囊，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大口，看着那些正在有条不紊地分配食物、擦拭兵器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项牧，你这支军队，跟我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们……太静了。”龙葵说道，“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嗜血的疯狂，也没有对死亡的麻木。只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并且坚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
这叫，使命感。
就在我们这支幽灵舰队，在芦苇荡中，进行短暂休整的时候。
距离我们上游百里之外，一座汉军的水寨之中。
守将冯敬，正拿着一卷刚刚从江东传来的、加密的竹简，脸色，阴沉得可怕。
冯敬并非无能之辈，他曾是魏王豹的部将，在安邑之战中，亲眼见识过韩信那神鬼莫测的用兵之术，兵败被俘后，因其治军严谨，被刘邦收编，派来镇守这处重要的水道。他深知，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竹简上，是顾氏家主顾玄，亲笔所书。
-
“项氏余孽，己与蛟龙帮合流。近日常有异动，恐有大图。其女龙葵，狡诈如狐，善于夜航。望将军，严加盘查长江所有往来船只，尤其是夜间行船者，宁错杀，勿放过！”
“蛟龙帮……龙葵……”冯敬咀嚼着这两个名字，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他当即下令，在江面上，拉起了两道粗大的铁索，又在两岸的峭壁上，增设了数座箭塔。
他站在寨墙上，看着江面上那固若金汤的防线，心中的不安，才稍稍平复。
他认为，就算是蛟龙帮的船队，面对如此防线，也绝无可能在夜间，无声无息地闯过去。
他不知道，一张由他亲手布下的死亡之网，正在等待着他自己。
他更不知道，他所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一支传统意义上的船队。
而是一群，来自江东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