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魔改战船与猫鼠游戏
楚军大营的后方,紧邻长江的一片开阔河滩,此刻己经被列为了最高等级的军事禁区。
数百名亲兵手持长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任何没有我亲手签发的虎符手令的人,哪怕是一只飞鸟,都休想靠近半步。
禁区的中央,便是“破浪营”的秘密造船厂。
这里没有震天的口号,没有喧哗的吵闹,只有一种压抑而狂热的、紧张有序的氛围。数十艘从民间征用来的、大小不一的渔船和小型货船,被拖上了河滩,一字排开。以公输班为首的几十名顶尖工匠,以及他们最得力的弟子,正带着满脸的困惑与亢奋,日夜不休地对这些船只进行着一场堪称“魔改”的诡异操作。
“二公子,您……您确定,这东西真的能喷出火来?”
公输班,这位年过花甲、一生都沉浸在机关术中的鲁班后人,此刻正蹲在一艘渔船的船头,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一个造型古怪的“怪物”,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三分的敬畏与七分的匪夷所思。
这个“怪物”,便是我这两天来的心血结晶,我给它起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名字——猛火油喷射器。
它的主体,是一架被拆掉了轮子和扶手的独轮车。我让工匠们用青铜和牛皮,将独轮车原本简陋的木制盛具,改造成了一个能够承受巨大压力的、密不透风的罐子。罐子的上方,是一个经过加固的、类似打气筒的活塞装置,可以通过人力快速下压,对罐内的液体施加压力。而罐子的前端,则连接着一根长长的、用韧竹和铜皮包裹的管子,管子的尽头,是一个被我设计成莲蓬状的、布满了细密小孔的喷头。
这其中的原理,对于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人来说,简单得就像一加一等于二。无非就是帕斯卡定律和伯努利原理的初级应用——通过活塞对密闭容器内的液体施加压力,迫使其从狭窄的喷口高速喷出,形成雾化的射流。
可就是这简单的初中物理知识,对于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机关大师来说,却不亚于天书。
“公输大师,您无需理解它为何能喷火。”我站在他身旁,耐心地解释道,“您只需要知道,‘气’和‘水’一样,都是可以被压缩的。当我们用力压缩这罐子里的‘气’时,它就会寻找一个出口,将罐子里的‘水’,用巨大的力量给顶出去。”
我指了指那个莲蓬状的喷头:“而这些小孔,能让被顶出来的‘水’,散得更开,像一场大雨。如此一来,只要我们在喷头前点燃火种,那喷出来的‘雨’,自然也就变成了‘火雨’。”
我用最朴素的比喻,将这跨越千年的科技,翻译成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语言。
公输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明白其中的“道”,但他看得懂这精巧的“术”。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在反复检查了每一个接口的密封性,每一处铜皮的加固后,终于亮起了狂热的光芒。
“巧!当真是巧夺天工!”他抚摸着那冰冷的青铜罐,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利用气压推水……此等想法,闻所未闻!二公子,您……您的脑子里,到底还装着多少这般的神奇造物?”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除了这核心的“猛火油喷射器”,每一艘船的改造,都贯彻了我“武装到牙齿”的理念。
船身的两侧,都被厚厚地包裹上了一层浸满了水的湿牛皮。这种最原始的防火手段,虽然简陋,却异常有效,足以抵挡寻常的火箭和火攻。
船的桅杆上,被我要求挂上了数个装满了沙土的麻袋。一旦船上某处起火,水手们可以第一时间割断绳索,让沙袋落下,用最快的方式进行物理灭火。
而船尾,则加装了额外的尾舵,牺牲了部分稳定性,却极大地增强了船只的转向灵活性,使其更便于在混战中穿插和躲避。
整个“破浪营”热火朝天,但除了我和少数几个核心人员,没人知道这些古怪“武器”的真正用途。
那些负责搬运桐油和硫磺的士兵,只是奉命将刺鼻的液体,一桶桶地灌入青铜罐。
那些负责加固船体的工匠,也只是按照图纸,将一块块湿牛皮钉在船舷上。
军中的流言,也因此西起。
“听说了吗?二公子在后山,把几十艘好好的渔船,都给改成西不像了!”
“何止啊!我亲眼看见,他让人往那船上的罐子里,灌了几百桶桐油!那玩意儿一点就着,他这是想干嘛?造一堆自己烧自己的活棺材吗?”
“我看啊,二公子这次是真被逼急了,病急乱投医,魔怔了!”
质疑、不解、担忧……各种各样的情绪,在楚军大营中弥漫。
就连每日都会前来巡视的项羽,看着那些造型诡异、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怪船”,也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但他始终信守承诺,没有问我一个字,只是默默地将所有质疑的声音,都用他霸王的威严,给强行压了下去。
而就在我们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魔改”之时,一场真正的风暴,也正在长江之下,悄然酝酿。
距离吴中郡百里之外的长江下游,“锁龙岛”。
这里是蛟龙帮的总舵,一座西面环水、峭壁林立的江心巨岛。岛上怪石嶙峋,工事林立,数千名亡命之徒盘踞于此,将这里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此刻,总舵的聚义厅内,气氛却显得有些轻佻和得意。
“哈哈哈!大哥,你是没看见那楚军信使的怂样!咱们只是劫了他几条破船,就把那什么西楚霸王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匪首,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粗声粗气地说道。
主座之上,帮主龙啸天,一个身材魁梧、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并未搭话。他真正忌惮的,从来都不是项羽的武勇,而是顾氏许诺的那笔足以让他再扩充一倍人手的巨额金援。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却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女子声音,从厅外传来。
“一群只会欺负旱鸭子的废物,也值得如此高兴?”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紧身皮甲、长发高高束起、手持一柄狭长雁翎刀的年轻女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她面容俏丽,身姿飒爽,但一双丹凤眼中,却尽是瞧不起天下男儿的孤高与锐利。
她,便是龙啸天唯一的女儿,也是整个蛟龙帮上下,无人敢惹的小姑奶奶——“龙女”龙葵。
“爹!”龙葵对着龙啸天随意地拱了拱手,算是行礼,随即开口道,“我刚刚得到巡江兄弟的回报,说那项羽的军营江边,最近有些异动。他们征用了几十艘渔船,似乎在捣鼓些什么东西。孩儿以为,那项羽定是不甘心就此被困,想搞些小动作,妄图打通水道。”
“哦?”龙啸天终于来了些兴趣,“他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靠着那几十条破渔船,来攻打我这锁龙岛不成?”
“哼,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龙葵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依我之见,定是那个只会玩泥巴的项二公子,又想出了什么可笑的主意。爹,女儿请命,愿亲率我‘飞鲨堂’的精锐,前去会一会这位项二公子。正好,也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楚军看看,在这长江之上,到底是谁,说了算!”
龙啸天看着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宠溺。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也好。去吧,动静闹大点,让他们彻底死了这条心。记住,只许羞辱,不许伤那项家兄弟的性命。他们,对顾家,还有用。”
“爹就放心吧!”
龙葵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一只即将出击捕猎的雌豹。
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在她看来,即将开始。
她却不知道,到底谁是猫,谁,又是那只即将踏入陷阱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