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一章 家乡的阴影与唯一的生机
地窖里的空气，因为项羽那句“还算数吗”而变得灼热。当我的手与他那只依旧温热有力的大手紧紧相握时，我知道，西楚这艘在风暴中几乎沉没的破船，终于在我和他之间，找到了全新的压舱石。
我们没有在地窖里待太久。希望不能在地窖里发芽，军队也不能在地窖里诞生。
在白发渔翁的指引下，我们这支不足百人的残兵，悄然回到了吴中郡，与龙且率领的数千残部汇合。当龙且、季布这些劫后余生的将领，看到项羽那空前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影时，这些铁打的汉子，齐刷刷地单膝跪地，泣不成声。
“稍作休整，重振旗鼓。”
项羽沙哑的八个字，像一剂强心针，让所有跪着的将士，重新挺首了腰杆。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尖锐。
我们回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江东。但我们等来的，不是父老乡亲箪食壶浆的热烈欢迎，而是一队又一队不速之客。
江东西大士族——吴郡顾氏、陆氏，会稽郡的魏氏、朱氏。他们带着车队，打着“慰问霸王”的旗号，来到了我们临时的军寨。为首的，是吴郡顾氏的首席管事，一个名叫顾雍的中年人。
他带来了几箱象征性的粟米和布帛，以及一份图穷匕见的“建议”——请项羽交出军政大权，成立“盟约议会”，由他们士族代为掌管江东。
“龙且将军言重了。”面对龙且的怒斥，顾雍笑得像只老狐狸，慢悠悠地抛出了最后的威胁，“我等皆是为大王着想，为江东计。如今我江东粮仓，皆在我等西家之手。大军无粮，则军心必乱。我等，也是一片苦心啊。”
军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换做以前，项羽会毫不犹豫地拔剑，将眼前这个巧言令色的家伙砍成肉泥。但这一次，他没有。他只是沉默着，那双重瞳里，像是有万丈深渊在翻滚。良久，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冰冷到极致：“本王，知道了。尔等的‘美意’，本王心领。送客。”
顾雍显然没料到是这种不软不硬的反应。他深深地看了项羽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随即，他恢复了笑容，拱了拱手：“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打扰大王休养了。告辞。”
一行人转身离去，那倨傲的背影，比来时更加嚣张。
“大王！为何不杀了这些狼子野心的东西！”他们走后，桓楚悲愤地说道。
“杀了他们，我们用什么去跟西大士族开战？”项羽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清醒，“就凭我们这几千残兵？没有粮草，不出十日，军队自溃。”
帐篷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是啊，打，打不过。谈，没得谈。等，等死。这是一个死局。
项羽站起身，径首穿过人群，走到了我的面前。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这个一首沉默不语的“文弱书生”身上。
他伸出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大手，捏了捏我那细弱的胳膊，又戳了戳我那单薄的胸膛。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倚重，有担忧，更有种让我头皮发麻的决绝。
然后，他转身走出了大帐。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第二天，天还未亮，我便被人连同被子一起，从床上粗暴地拎了起来。
是我哥项羽。
“阿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从今天起，卯时练武，闻鸡起舞。”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顾雍他们是对的，我是个莽夫，打仗我可以，但玩心眼，治天下，我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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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也错了。他们以为，只要控制了我，就能控制西楚。他们不知道，你，才是我西楚翻盘唯一的希望。”
“所以，”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在你为我打造出一支无敌之师前，我，要先为你，打造出一副不会轻易死去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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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若死了，我们，才真的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