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林间薄雾缭绕，地面铺满了枯枝烂叶，偶尔还会遇上些动物的尸骸，阳光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给潮湿的地面洒下一些斑驳的光影。
可就是在这么一个静谧且毫无人烟的地方，却隐藏着一座座宫殿，金花点缀的深红色围墙将这些宫殿群落围了起来。
围墙仿佛是个摆设，只是将这些金碧辉煌的宫殿群落归为一方。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五座巍峨的宫殿，西座稍小的宫殿环绕着主殿，各自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微光。
飞檐翘角上，镶嵌着无数晶莹夺目的宝石，门框、廊柱、瓦当，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宝石与建筑浑然一体，既不突兀，又不失华贵，在微光的照耀下泛着点点光彩。
路上的小道由玉石铺垫，偶尔有教徒匆匆走过，给这贵气逼人的道路平添一丝人气。
若只听人描述，说此处遍地玉石宝石，定会以为俗不可耐，然而亲眼所见，却是富丽堂皇却又不失庄严浪漫。
散落各处的池塘倒映着天光云影，亭桥静卧水上，柔和了宫殿的雍容华贵，添了一份清幽文雅。青松翠竹点缀其间，配的那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是美不胜收。
……
这是祝悦被抓来弦月教的第五天。
即便己经看了无数次，他仍会被这宛如天宫般的地方震撼到。
抬眼是绛红色的屋顶，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飞檐上精巧文雅的雕花在光影交错间流转，每一处细节都透着难以言喻的神秘与韵味。
「果然主殿就是与其他宫殿不一样，就是要更加的美轮美奂些。」
“快点！”
后肩突然传来一阵钝痛，祝悦踉跄半步，被粗暴地推搡着向前，他抿紧嘴唇，迅速收回目光，低头跟上前面蜿蜒的队伍，往精美绝伦的殿堂走去。
大殿内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每一个人的脸上写满了稚嫩与拘谨。
这些不过都是些年幼的孩童，最大不过十几岁，最小的甚至刚刚蹒跚学步，有些是被家里卖来的，有些是自愿来的。
西根暗红色巨柱矗立在大殿西角，柱子上分别盘旋着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祝悦悄然后退半步，将自己隐在青龙柱的阴影里，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殿堂。
害怕、紧张、惶恐，喜悦、好奇……无数混乱的情绪如惊涛骇浪般涌上祝悦的心头，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呼出气的同时又睁开了眼睛，眼里的混沌又恢复了平静。
“看来新来的就这些了。”一道浑厚低沉的嗓音从高台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祝悦混在人群中抬头，望向那高台之上的红木座椅，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正阔步走走向座椅。
那黑色的长袍上被金丝印花点缀着，那人大手一挥，将外袍甩向身后，随即稳稳落座，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
显然这名男子正是现任弦月教教主郑耀然。
众人纷纷单膝下跪行礼，齐声道：“参见教主。”
祝悦也随众人一样跪下了身。
在过去五天里，弦月教的教徒早己将规矩刻进他们的骨髓——不可迟疑，不可违逆。
“来，孩子。”郑耀然忽然轻笑一声，朝阴影处招了招手，“挑一个你喜欢的。”
从殿柱后的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那是个浑身浴血的孩童。
如雪一般的的肌肤上，鲜血如同妖异的藤蔓蜿蜒而下，白发如瀑布般垂下，发丝间染上的鲜血被耀眼的白衬得亮眼夺目，纤长洁白的睫毛耷拉在淡红色的瞳孔之上，眨眼间仿佛精灵的翅膀在宝石上肆意煽动着。
即使有睫毛的遮挡，也盖不住那双眼睛里的凶狠与戾气。
鲜红的唇色是血染上的颜色，破破碎碎的衣服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赤裸的双脚每走一步，都在玉砖上留下淡淡的血痕，就像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一只尚未驯服的凶兽。
又仿若从地狱走来的恶鬼。
孩童手握长枪，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台下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的人群。
众人焦躁不安，交头接耳地猜测着教主让这孩子选一个人干什么，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在殿内炸开。
细碎的声响汇聚在一起，在空旷的大殿里形成令人烦躁的嗡鸣，台上的孩童不悦地皱起了眉，他轻蔑地扫视台下，掠过一张张惶恐的面孔，视线不经意间从祝悦身上一扫而过。
祝悦仰头，凝视着孩童的眼里是说不清的深沉，却并没有与他的视线对视到。
忽然，孩童阴郁的眼睛一怔，他手腕翻转，那杆比他身高还长的长枪在他掌中灵巧地转了个圈，枪缨舞动，枪尖稳稳指向台下某处。
“我要他。”孩童转头看向郑耀然，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郑耀然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好！好！我看中的人眼光也是一样的好！”
说着，郑耀然站起身朝台下招手：“来，傅倾，上来。”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大家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傅倾周围的孩子们不约而同地退开半步，让出一条通道。
傅倾从容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上台阶，走到郑耀然面前站定，行了一个简洁的礼。
“这是傅倾。”郑耀然揽住傅倾的肩膀，好像两人十分的亲密，“被神明所眷恋之人。”
孩童收回长枪，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傅倾，少年眼里的干净与纯粹是他所没有的。
他迟疑地伸出手，掌心上干涸的血迹倒是衬得手没那么的惨白。
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又猛地缩回手，在早己被血染透的衣襟上胡乱蹭了蹭，再次伸出时，那些血迹被抹成了斑驳的暗红。
“我叫许昕辰。”稚嫩的声音却并不惹人心喜，好像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就像午夜时分突然说话的鬼娃娃一般。
「原来他叫许昕辰。」
祝悦在青龙柱后不着痕迹地注视着许昕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