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我瘫在冰冷的地上车库泥地里,仰头看着陆琛那张混合着暴怒、荒谬和冰冷算计的脸,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嗡嗡作响,像两只撞晕了头的苍蝇。合作什么?一起吐槽这个全员降智的世界吗?一起研究怎么给疯批反派送温暖吗?!
开除!
这两个字像两道惊雷,瞬间劈散了我所有的胡思乱想!精准无比地劈在我这个卑微保洁最脆弱的神经上!
房贷!儿子的学费!老家等着寄钱的老爹老娘!没了这份工资,我王翠花明天就得带着铺盖卷睡桥洞!
恐惧瞬间压倒了社死的羞耻和对这个世界荒诞本质的吐槽欲。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膝盖还在发软,沾满黑泥的手胡乱在同样脏兮兮的裤子上蹭了两下,声音抖得不成调,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求生欲:“合…合作!陆总!我合作!我…我帮您找夫人!我…我知道的都说!”
陆琛的眼神深不见底,像两口寒潭。他显然捕捉到了“开除”这个关键词在我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也看到了我脸上瞬间被现实碾碎的惊恐。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那是掌控一切、洞悉弱点后的冷酷笃定。他没再看瘫坐在楼梯上、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白皎皎,只是对着匆匆赶来的管家老张丢下一句:“照顾好白小姐,让她好好休息,任何人不准打扰。”
“琛哥哥!” 白皎皎虚弱地喊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委屈和被忽视的不安。
陆琛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大步流星地走向车库深处那辆线条冷硬、如同黑色巨兽般的库里南。经过我身边时,他冰冷的声音砸下来,带着命令的口吻:“跟上。”
我像只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拖着两条还在打颤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脑子里一片混乱,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我。前一秒还在擦车轮子担心被扣工资,下一秒就要卷入总裁夫人的绑架案,还要跟能听到我心声的霸总“合作”?!
车门被拉开,一股顶级皮革混合着冷气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几乎是滚爬着,把自己这身沾满车库尘土和黑泥的保洁服塞进了那奢华得令人自惭形秽的后座。屁股刚挨到那光滑冰凉的皮椅,内心压抑了半天的弹幕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疯狂倾泻:
“合作?合个屁!老娘只想安安稳稳擦地拿钱!朝九晚五(虽然经常加班)!月底领那点可怜的薪水!谁要跟你们玩这种要命的豪门绑架游戏啊!还合作…合作个铲铲!这特么是上了贼船啊!陆琛你个王八蛋!拿开除威胁我!资本家心都黑透了!呜呜呜……我的饭碗……”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凶猛的咆哮,如同苏醒的猛兽。库里南没有丝毫预热,像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猛地窜出了昏暗的车库,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车内,晃得我睁不开眼。巨大的推背感把我死死摁在昂贵的座椅靠背上,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陆琛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飞快地拨通了蓝牙耳机,他下颚线绷得死紧,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斩钉截铁地对着耳机那头吼道:“所有人!目标城西!废弃厂区!地毯式搜索!重点排查有化学品残留的区域!立刻!马上!”
油门被他踩得像是要焊进地板里!窗外的景物疯狂倒退,模糊成一片扭曲的光带。高档轿车在车流中如同狂暴的犀牛,强行变道,野蛮超车,引来一片刺耳的喇叭声和司机的怒骂。
“啊啊啊——!” 我内心的小人儿发出了无声的尖叫,双手死死抓住胸前的安全带,指关节捏得发白,“大哥!陆大爷!你特么开慢点啊!这是市区!不是赛道!女主还没救到,咱俩先出个连环车祸嗝屁了,这算工伤吗?!保险公司赔不赔啊?!我儿子怎么办啊!救命啊——!”
就在我内心疯狂刷屏,祈祷满天神佛保佑的时候,一辆逆行的摩托车如同鬼魅般,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一条小巷里猛冲出来,首首对着驾驶位撞来!
“小心——!” 我失声尖叫,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
陆琛握着方向盘的手臂肌肉瞬间贲张!他反应快得超乎想象,猛地向右一打方向!库里南庞大的车身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险之又险地擦着那辆亡命摩托的边冲了过去!摩托骑士被带起的劲风刮得一个趔趄,惊魂未定地回头咒骂。
车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重新稳住方向。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引擎粗重的喘息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陆琛缓缓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透过车内后视镜,精准地锁定了后座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我。他额角的青筋因为刚才的极限操作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烦躁而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他的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低沉得如同闷雷的字:
“……闭嘴!”
我瞬间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内心却掀起了更大的海啸:“卧槽!他听到了!他真的又听到了!连我在心里喊救命都听到了!这破金手指到底绑定给谁了啊!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在心里想想都不行吗?!人权呢!隐私呢!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车子继续在陆琛狂暴的驾驶下,向着城西方向疾驰。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浓重的乌云低垂,如同灌了铅。很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挡风玻璃上,瞬间连成一片密集的雨幕,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视野变得一片模糊。导航屏幕上代表我们位置的光标在一个十字路口不停地打转,发出刺耳的“信号丢失”警报。
“该死!” 陆琛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暴躁地切换着导航页面,但屏幕上只有一片代表无信号的灰色雪花。暴雨、迷路、信号中断……所有不利因素似乎都在这一刻叠加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陆琛的侧脸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绷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焦躁和压抑的怒火几乎要破体而出。
我缩在后座,同样心急如焚。饭碗还捏在人家手里呢!完不成任务真得滚蛋!城西……废弃厂区……化学品……小说里……小说里好像提过一嘴……
我努力在混乱的记忆碎片里挖掘,试图抓住那一丝飘渺的线索。眼前是车窗外被暴雨冲刷得扭曲变形的街景,模糊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开一团团迷离的光晕。
“左转……” 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毫无逻辑地在我心底浮现,像是从深海里冒出的一个气泡,“……第三个路口……好像有个特别大的……生锈的……路牌?上面是……化工厂的旧名字?” 我努力回忆着那本狗血小说里可能一笔带过的、关于某个反派据点的模糊描述,不敢确定,只能在心里反复嘀咕,“好像是吧?……小说里提过一嘴,叫什么‘红星化工厂’?路牌是蓝底白字,锈得都掉渣了……第三个路口左转……应该是吧?老天爷保佑我没记错……”
我这边内心嘀咕还没停,前面驾驶座上的陆琛,动作却快得惊人!
他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没有丝毫犹豫,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库里南庞大的车身在湿滑的雨幕中划出一道流畅却带着几分蛮横的弧线,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一人多高的水花,精准无比地切入了左侧那条相对狭窄、看起来更加破败的岔路!
路口边,一块巨大的、锈迹斑斑几乎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蓝底路牌,在暴雨的冲刷下,如同一个沉默而苍老的幽灵,一闪而过。那上面似乎隐约残留着几个模糊的白色字体的轮廓……
我的心猛地一跳!就是它!
车子在泥泞颠簸、堆满建筑垃圾和废弃物的路上艰难前行了十几分钟。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西周越来越荒凉,只有残破的厂房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的骸骨。
突然!
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弃厂区中央,一栋巨大的、如同怪兽般匍匐着的仓库轮廓,猛地撞入视野!
仓库那扇沉重的、锈蚀斑斑的铁皮大门,竟然洞开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更令人心惊的是,滚滚浓烟正从那洞开的大门和仓库高处的破窗里疯狂地涌出,即使隔着密集的雨幕,也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透出的、不详的、跳跃的橘红色火光!
空气中,那股潮湿泥土混合着化学品燃烧后产生的、更加刺鼻呛人的怪味,浓烈到了顶点!即使关着车窗,也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熏得人头晕目眩!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雨幕!库里南在泥泞的地面上拖出长长的痕迹,猛地停在了距离仓库大门几十米开外。
陆琛甚至来不及熄火,一把推开车门,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不顾倾盆大雨,就要朝着那火光冲天的仓库大门冲去!
“薇薇——!” 他那声嘶吼,充满了惊怒交加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瞬间被狂暴的雨声吞没大半。
就在他即将冲入那浓烟与火光的瞬间——
仓库那如同地狱入口般洞开的大门内,浓烟剧烈地翻涌了一下!
一个身影,踏着灼热的空气和弥漫的烟尘,清晰地走了出来!
是墨景深!
他身上的白衬衫早己不复平日的清冷矜贵,沾满了黑灰和……大片大片刺目的、己经半干涸的暗红血迹!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他怀里,横抱着昏迷不醒的白薇薇。白薇薇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明显属于男性的黑色外套(不是陆琛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似乎还算平稳。
火光在他身后跳跃,浓烟在他周身缭绕,暴雨无情地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和烟尘。他踏出仓库大门的每一步,都沉稳得惊人。当他抬起眼,目光穿透重重雨幕,精准地投向疾冲而来的陆琛时,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淡漠的眼眸,此刻却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原上最坚硬的寒冰,锐利如刀!那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肃杀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审视。
“陆琛。” 墨景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
陆琛的脚步猛地顿住,距离墨景深只有几步之遥。他死死盯着墨景深怀里的白薇薇,确认她还有呼吸,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似乎才稍微松了一瞬,但随即,更加汹涌的怒意和疑问在他眼底翻腾!他看向墨景深,眼神锐利如鹰隼:“景深?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景深没有立刻回答陆琛的问题。他那双淬冰般的眸子,在确认白薇薇暂时无碍后,竟缓缓地、极其自然地越过了浑身紧绷、如同即将爆发火山的陆琛,越过了瓢泼的大雨和燃烧的仓库,最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极其强烈的探究,精准无比地落在了——
刚刚连滚爬爬从库里南后座钻出来,浑身湿透、狼狈得像只落汤鸡,正扶着车门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的我——王妈身上!
他那冰冷的、审视的目光,如同两把手术刀,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他的薄唇微启,声音在雨声中依旧清晰得令人心头发紧,问出了一个让陆琛瞬间瞳孔地震、也让我瞬间血液冻结的问题:
“王妈?” 墨景深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眼神锐利如针,“……你怎么会知道……来这里?”
轰——!!!
我扶着车门的手猛地一滑,差点一头栽进泥水里!
完了!
这个墨景深……他……他难道也……?!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头发、脸颊疯狂地往下淌,流进脖子里,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我看着墨景深那双穿透雨幕、如同寒冰利刃般锁定我的眼睛,再看看旁边猛然转头、眼神瞬间变得极度危险和难以置信的陆琛……
一股比这暴雨更冰冷、更绝望的寒意,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这个世界……怕不是真的要完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