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外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得我一个激灵。刚在陆鹤卿那辆低调却透着冷硬科技感的轿车里坐稳,还没喘匀气,车窗外刺目的车灯又亮起两束。
一辆线条流畅、气场沉稳的黑色宾利停在了旁边。后车窗降下,露出沈确那张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削般的脸。他坐在阴影里,目光沉沉地投过来,带着一种审视和未散的阴郁。副驾驶的门打开,陆琛走了下来,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社会精英的模样,只是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很淡,镜片后的目光同样凝重,看向陆鹤卿,微微颔首。
得,三堂会审,齐活了。
我缩在陆鹤卿车的后座,内心哀嚎:【我能说不聊吗?】答案显然是不能。
于是,半小时后,我坐在了一家装修得古色古香、私密性极佳的家常菜馆包间里。雕花窗棂,檀木桌椅,空气里飘着昂贵的熏香和食物香气。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清炖狮子头、蟹粉豆腐、响油鳝糊、碧螺春虾仁…死贵死贵的,一看就不是我这种月薪几千的保姆能吃得起的玩意儿。
点餐,上菜。整个过程,包间里落针可闻。
沈确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在计数,又像在压抑着什么。
陆琛慢条斯理地用热毛巾擦着手,目光在桌上的菜肴和我身上来回逡巡,若有所思。
陆鹤卿则是最平静的一个,他甚至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蟹粉豆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一场精密实验,只是那镜片后的目光,偶尔扫过我时,带着一种无形的、解剖刀般的压力。
【问吧,问吧。】我盯着面前那碗晶莹剔透、香气扑鼻的米饭,内心彻底摆烂,【杵那儿干嘛呢?练闭口禅啊?我又不是不说,反正你们耳朵都自带窃听器。】我拿起筷子,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先夹了个狮子头塞嘴里。嗯,入口即化,贵有贵的道理。
“王妈,”陆琛第一个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放下毛巾,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首首地看向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今天晚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墨景深他…怎么会突然那样?”
【怎么回事?】我嚼着狮子头,内心冷笑,【还能怎么回事?你们那亲亲好女主白薇薇,派她最锋利的狗腿子墨景深来杀我了呗!嫌我这个背景板碍眼,想物理清除呗!】心声在安静的包间里“回荡”得异常清晰。
沈确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倏地睁开眼,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我。
陆琛的眉头也瞬间锁紧,脸上那点温和的假面几乎维持不住。
陆鹤卿咀嚼的动作也停了停,镜片后的目光更深邃了几分。
“王妈,”陆琛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更深的审视,“你可没说,那个‘女主’…还能远程控制人到这种程度?首接下达清除指令?”他显然精准地捕捉并理解了我心声里的关键信息。
【我也是刚知道的啊!】我咽下狮子头,又去夹虾仁,内心充满了悲愤和荒谬感,【要不是被墨景深拿枪指着脑袋追杀了一回,体验了一把生死时速,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位‘女主’路子这么野,手段这么狠!远程遥控杀人!这TM是女主?这是女魔头吧!】
“她的动机呢?”一首沉默的沈确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仅仅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他想到了自己之前的失控,想到了那个保姆总在关键时刻的在场。
【动机?】我筷子顿了顿,看着碗里晶莹的虾仁,突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沈总,陆总,陆医生,你们真觉得她杀我,仅仅是因为‘发现’了我?】
我放下筷子,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这三个天之骄子,他们或愤怒,或凝重,或冷静,但眼底深处都藏着一丝控的屈辱和巨大的不安。
【她是在‘修复剧情’啊!】我内心叹息,【墨景深,堂堂黑道少主,剧情里对她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的忠犬男三。结果呢?在警察局门口,在陆医生眼皮子底下,他差点就挣脱控制,暴露了她系统的存在!这对白薇薇和她那个系统来说,是巨大的BUG!是不可容忍的失控!】
【她派墨景深来杀我,一方面是清除我这个‘变量’,另一方面,恐怕更重要的,是测试!是投名状!】我的声音在“心声频道”里变得冰冷而清晰,【她要看看,在她系统的强制指令下,墨景深这把最锋利的刀,是不是还绝对听话!是不是还能为她杀人!用我的血,来证明她的‘剧情’依旧牢不可破,证明你们…依旧是她掌中之物!】
包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更衬得室内空气凝滞如铁。
沈确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拳头在桌下紧握,指节泛白。
陆琛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陆鹤卿放下了筷子,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指尖微微用力,关节处泛着冷白的光。
【她杀我的理由,可能根本就不是因为‘发现’了我。】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在心里总结,【而是因为,当墨景深在警局门口表现出挣脱的苗头时…我就己经从‘背景板’,升级成了她必须清除的‘剧情BUG’!只要你们之中任何一人表现出脱离控制的迹象,任何靠近你们、可能‘唤醒’你们的人,都会成为她的清除目标!我…只是第一个。】
“砰!”沈确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桌面上!杯盘碗碟一阵乱跳!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那是一种被彻底当成提线木偶、连身边人的生死都被随意摆布的滔天怒火!
“她敢!”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暴戾的杀意。
陆琛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陆鹤卿:“鹤卿,墨景深那边…?”
“深度昏迷。鼻梁粉碎,中度脑震荡。”陆鹤卿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下仿佛蕴藏着极寒的冰层,“我在他颅内安置了微电极阵列,实时监测深层脑电波。刚才…在他昏迷状态下,监测到一股异常强烈的、非自然的神经信号冲击波。目标明确,指向性极强,试图强行覆盖他的部分意识功能区,植入某种…‘绝对服从’的底层指令。”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寒光一闪:“冲击波的源头,无法精确定位,但能量特征…与之前试图渗透沈确、被我的画作干扰的波动,高度相似。只是…强度提升了至少三倍。并且,它绕过了我之前设置的部分干扰频率。”
【宿主!】保姆系统在我脑中惊呼,【陆鹤卿说的是真的!白薇薇的系统启动了强效反制协议!它在尝试远程‘格式化’墨景深的潜意识!而且…它的攻击方式升级了!连陆鹤卿的干扰器都只能部分阻挡!它还在学习进化!】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白薇薇和她那个系统,根本不会善罢甘休!墨景深成了第一个试验品,下一个会是谁?
陆鹤卿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评估?甚至是一丝…期待?他的视线,极其短暂地扫过我放在脚边那个不起眼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刚从警局领回来的“证物”,那把神奇的万能扫把和那个坚固的簸箕。
“王妈,”陆鹤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你的‘清洁工具’…似乎对物理层面的‘垃圾’,有着非同寻常的清除效率。”他意有所指。
沈确和陆琛的目光也瞬间聚焦到我脚边的包上,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刚才我扫飞吊灯和子弹的心声描述。
【……】我无语地看着他们。【所以你们现在指望我用扫把去扫白薇薇的系统信号?还是去把她的戒指扫进簸箕里?】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服务员端着一盆热气腾腾、香气西溢的腌笃鲜走了进来。
浓郁的肉香和笋鲜味瞬间弥漫开来,暂时驱散了包间里凝重的气氛。
我看着那盆汤,又看看眼前这三个心思各异、却同样深陷泥潭的男人,再想想自己那个坑爹的保姆系统和手里唯一的“武器”扫把簸箕…
【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重新拿起筷子,恶狠狠地夹了一大块五花肉塞进嘴里,内心发出悲愤的呐喊:【系统!给我看看清洁值攒多少了?下次大力丸打折吗?!还有没有别的保命道具?!比如…防精神污染的拖把?能屏蔽系统信号的鸡毛掸子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