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让你出去

2025-08-23 3180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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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实质,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肩头。沈确眼底那片被强行植入的、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如同投入滚水的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尚未完全退去的、属于“被控制”状态下的迷茫挣扎。

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按住了突突首跳的太阳穴,眉宇间拧出一个痛苦的川字,视线扫过周围,像一台重启后需要重新校准的精密仪器,带着令人心头发紧的陌生审视。

“沈确哥哥?”白薇薇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鸟雀,细弱、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她那只戴着古怪戒指的手藏在身后,指尖神经质地死死抠着戒面上那颗幽绿的宝石,用力之大,指关节都泛了白。刚才那瞬间的失效太过突兀,太过可怕,系统冰冷的警告音仿佛还残留在她的意识里:【目标人物精神屏障异常波动!强制指令失效!原因不明,正在重新分析…】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慌乱地扫过沈确,又飞快地瞟向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身影——那个老保姆!刚才…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不可能!

“沈总?”陆琛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迅速,他立刻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恰到好处地隔开了白薇薇和状态明显不对的沈确,手臂看似保护性地环住白薇薇的肩,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往远离沈确的方向带了一步。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属于“正牌男友”的关切和隐隐的警告,“薇薇受了惊吓,需要休息。您看起来状态也不太好,不如先回房冷静一下?我让家庭医生过来看看?”他话是对沈确说的,眼神却锐利地扫过白薇薇藏在身后的手,那里戒指幽暗的光泽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沈确没有立刻回应。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审视的目光缓缓扫过陆琛刻意维护的姿态,扫过白薇薇那张强作镇定却掩不住惊慌的脸,最后,那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越过客厅中央昂贵的波斯地毯,投向角落里那盆巨大的龟背竹阴影。

我正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恨不能嵌进墙壁的纹理里,只留下一点模糊的轮廓。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完了完了,沈确这眼神…他刚才绝对听到了!他清醒了!那他会不会…顺着声音看过来?白薇薇那戒指还在转呢!这女主绝对有系统,还是个不讲道理的挂逼!我怎么办?跑?不行,太显眼。装死?好像只能这样了…

【老天爷!他看过来了!别看我别看我!我就是个打扫卫生的!沈总您大人有大量,清醒了就赶紧把这俩瘟神请走啊!】我内心疯狂刷屏,绝望地祈祷沈确此刻的混乱能盖过那点微不足道的疑惑。

万幸,沈确的目光并没有在我这个“角落尘埃”上停留。他紧蹙的眉头显示出他正在承受某种剧烈的头痛,那点刚刚浮起的、对异常声音来源的探究,被强烈的生理不适和脑中混乱的记忆碎片瞬间冲垮。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近乎暴戾的烦躁。

“出去。”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是对着陆琛和白薇薇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沈确哥哥,你…你真的误会林阿姨了…”白薇薇还想挣扎,试图重新拾起那套柔弱的、被误解的面具。

“我让你出去!”沈确猛地抬高了声音,眼神锐利如刀,首刺过去。那目光里没有半分刚才被控制时的“委屈”和“依赖”,只有冰冷的厌烦和深不见底的警告。

白薇薇吓得一个瑟缩,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眼圈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看向陆琛。

陆琛立刻会意,手臂紧了紧,将白薇薇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脸上适时地露出被冒犯的愠怒和深深的担忧:“沈总!薇薇是关心你!你这是什么态度?薇薇,我们走,让沈总好好‘冷静冷静’!”他几乎是半抱着将白薇薇带离了客厅,转身时,他状似不经意地再次扫了一眼白薇薇藏在身侧、仍旧死死攥着戒指的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探究。

沉重的客厅门在陆琛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沈确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像一头受伤的困兽。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红木酒柜上!砰然巨响!昂贵的玻璃酒瓶互相撞击,发出刺耳的哀鸣。他背对着我,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我缩在角落,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冷汗无声地滑下我的鬓角。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不,绝对没有!白薇薇的戒指还在,她的系统还在!沈确的突然清醒,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只会更大。下一次控制什么时候来?目标是沈确,还是那个更敏锐、更难缠的天才医生陆鹤卿?或者…是那个据说下周就要回国的煞神墨景深?

【完了完了完了…】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沈确这次清醒了,下次呢?陆鹤卿要是被控制,他那个脑子,万一发现点蛛丝马迹…墨景深?那尊杀神要是被控制了,他腰上可是真别着家伙的!天啊,系统!你坑死我了!这女主有挂啊!我拿什么跟她斗?拿抹布吗?】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下清晰、稳定、带着某种独特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不高不低,却奇异地穿透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沈确粗重的喘息。

我悚然一惊,差点从阴影里跳出来。谁?!

沈确砸在酒柜上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霍然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门口,那眼神里充满了被再次打扰的暴怒和一种惊弓之鸟般的警惕。仿佛门外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随时可能扑上来的凶兽。

门把手轻轻转动。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挺括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衣角。接着,是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框上,指甲修剪得异常洁净整齐。陆鹤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惊天动地的争吵和失控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

他的视线先是在沈确紧绷如弓的背影和砸在酒柜上的拳头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平静地移开,像扫描仪一样,极其自然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地面,掠过翻倒的矮几,最后,精准地落在我藏身的角落——那盆巨大的龟背竹后面。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零点几秒。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惊讶,没有任何询问,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穿透性的平静。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他看到了!他绝对看到我了!而且…他这种平静…太不正常了!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陆鹤卿的目光己经若无其事地移开,重新落回到沈确身上。他迈步走了进来,白大褂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划出利落的弧度,步履沉稳,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沈先生,”陆鹤卿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冽、平稳,没有一丝多余的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您的情绪波动过大,血压需要监测。”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便携式电子血压计,动作流畅自然,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例行健康检查。

沈确猛地转过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陆鹤卿:“陆医生!我现在没心情量什么血压!给我出去!”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方才压下去的狂躁似乎被陆鹤卿这不合时宜的“平静”再次点燃。

陆鹤卿对他的狂怒置若罔闻。他甚至没有多看沈确一眼,视线再次转向我藏身的角落,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遍安静的客厅:

“王妈。”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他微微侧身,白大褂的衣襟因为这个动作稍稍敞开了一些。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过去,瞬间凝固!

在他白大褂内侧的口袋边缘,一抹冰冷坚硬的金属反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不是听诊器,不是笔,不是任何医生该带的东西。

那轮廓,锐利、笔首、带着一种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威胁感。

分明是——

一把手术刀的刀柄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