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 白薇薇的声音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仿佛不经意的温和，像羽毛轻轻拂过，却带着无形的试探。她坐在陆家主宅那宽大得能当溜冰场的客厅沙发上，身上还穿着那件宽大的病号服外套，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虚弱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一个正在擦拭古董花瓶的卑微保洁。
【来了来了！影后开始打探了！】 我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瞬间堆起了最标准、最谦卑的职业女佣微笑，微微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茫然：“夫人，您是说……沈确沈公子吗？”
“嗯。” 白薇薇轻轻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着真丝沙发光滑的表面，“你……认识沈公子吗？看起来，他今天在医院，好像对你……很关注？” 她的语气很轻，像是随口闲聊，但那探究的目光却如同实质的蛛丝，细细密密地缠绕过来。
【认识？何止认识！老娘差点被他那眼神冻成冰雕！】 内心疯狂吐槽，脸上笑容却更加谦卑惶恐，头摇得像拨浪鼓：“夫人您说笑了！我就是一个打扫卫生的下人，哪里配认识沈公子那样的大人物！今天在医院，是陆总吩咐我，说沈公子是贵客，让我……让我好好招待，别怠慢了。” 我把“陆总吩咐”这西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把所有责任和源头都推给陆琛。
“哦？陆哥吩咐的？” 白薇薇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看起来……他们关系很好？” 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关系好？呵呵，刚刚在医院差点上演全武行！沈确看陆琛那眼神都快飞出刀子了！】 我内心腹诽，脸上却露出一个带着点憨厚、又带着点小人物听到八卦时那种既敬畏又不敢多嘴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附和道：“应……应该是的。陆总今天出门前还特意交代过，说过两天……要请沈公子来家里吃饭呢！让我提前准备些沈公子喜欢的……” 我故意把话说一半，留个钩子，显得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全是陆琛吩咐下来的零碎信息。
我肯定了白薇薇关于“关系好”的猜测（虽然是虚假的），但用的是陆琛的原话和安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态度上更是完美演绎了一个谨小慎微、只知道听吩咐办事、对高层大佬关系懵懵懂懂的小人物形象——想从我这里挖出沈确的底细？对不起，我只知道陆总让我准备点沈公子爱吃的菜，别的？不知道，不敢问。
果然。
白薇薇盯着我看了几秒，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在我这张写满“老实巴交”、“战战兢兢”、“就知道这么多”的脸上逡巡片刻。或许是我的演技过关，或许是她觉得一个保洁确实不可能知道更多内情，她眼底那丝锐利的探究终于缓缓淡去，重新蒙上了一层温和无害的水光。
“嗯，知道了。” 她轻轻应了一声，语气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点娇弱的疲惫，“王妈，辛苦你了。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她不再看我，目光转向窗外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园，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柔弱又安静，仿佛刚才那个试探的人从未存在过。
【呼……过关！】 我心里的小人儿擦了把冷汗，【老大罩着的小弟守则第一条：别的老大（尤其是和自家老大关系微妙的那种）来打探自家老大的私人情况，有事推给老大准没错！态度还要够怂够卑微，让对方觉得你就是个无足轻重、只知道听吩咐的传话筒！】
我恭敬地应了声“是”，继续低头擦拭那个价值连城的花瓶，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白薇薇果然不再理会我。她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似乎在出神。然后，她突然站起身。
“王妈，”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吩咐口吻，却又刻意放得很柔和，“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不住院了，回家休养。” 她顿了顿，补充道，“医院……太吵了，也不方便陆哥……他们来看我。”
【果然！要回家！】 我内心了然，【陆琛今天在医院那一声不吭把她扔下、自己杀气腾腾跑去赌场捞人的行为，肯定引起这位‘黑莲花’的强烈警惕和疑惑了！她急着回家，哪里是嫌医院吵？分明是急着回来‘打探情况’！看看陆琛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看看这个家……是不是还牢牢掌握在她手里！】
“好的，夫人。我这就去准备。” 我立刻放下抹布，做出毕恭毕敬的姿态，转身朝楼上走去。
转身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白薇薇。她没有立刻回房，而是站在那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纤细单薄的背影，看起来那么脆弱无害。
但我知道，那看似平静的玻璃窗上，此刻映照出的，恐怕是一双充满了冰冷算计和浓浓疑虑的眼睛。
风暴中心的蝴蝶，己经悄然飞回了它的巢穴。而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在平静的表象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