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捧着那束昂贵的白色郁金香,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关切笑容,目光温和地扫过病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这位是……新请的护工吗?”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陆琛、墨景深、陆鹤卿三人的目光,如同六道高压探照灯,瞬间从沈确身上移开,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齐刷刷地聚焦在我的脸上!那眼神分明在问:他听到了吗?!
【完了完了!要社死了吗?!】 我内心的小人儿抱头尖叫,【他能听到吗?他要是听到了‘深情男西’、‘后期黑化’、‘财阀继承人之一’这些词……我还活不活了?!老天爷保佑他只是个普通NPC!】
沈确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凝固。他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但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样只是错觉。
“要解释一下吗?” 陆鹤卿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死寂。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沈确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陆琛冷哼一声,抱臂靠在墙边,眼神不善地盯着沈确,显然对这个潜在的“情敌”兼未来“麻烦制造者”没什么好感。
墨景深则像一尊沉默的杀神,冰冷的视线在沈确身上逡巡,评估着威胁等级。
陆鹤卿的目光转向我,又看回沈确,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奇异兴味的弧度:“沈先生,关于这位王妈的身份……以及她刚才心里想的那些关于你的……‘事迹’,或许,你需要一个解释?”
“心声?” 沈确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看向我,眼神不再是单纯的疑惑,而是充满了惊疑和一种被冒犯的审视。“这位……王妈的心声?关于我的事迹?”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听到了!他绝对听到了!‘事迹’这个词!他反应过来了!完了完了!大型社死现场!】 我内心哀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错。” 陆琛冷冷地开口,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强硬,“沈确,收起你那套虚伪的客套。现在的情况很……复杂。简单来说,我们所有人,包括你,都活在一本狗血淋头的霸总小说里。而王妈,” 他指了指我,语气带着一丝憋屈的无奈,“是唯一知道‘剧本’的人。刚才她脑子里想的东西,我们几个……都能听见。”
沈确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极致的荒谬和难以置信!他看看陆琛,又看看墨景深和陆鹤卿,最后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小说?剧本?心声?” 他重复着这几个词,声音里带着一丝被颠覆认知的茫然和……一丝被触及逆鳞的冰冷,“陆总,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没人跟你开玩笑!” 墨景深突然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沈确,“刚才她心里想的是:‘沈确!深情男西!表面温润如玉,实则背景深厚的财阀继承人之一!前期小说只说他如何冷静,把几个兄弟玩弄在鼓掌之中,唯一的对手其实是他那位不服老的父亲!’”
墨景深一字不差地复述着我内心的原话!
轰——!!!
沈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那双温润的眼眸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前期玩弄兄弟?对手是父亲?这些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谋划和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言明!这个女人……她怎么可能知道?!
“财阀继承人之一?” 陆鹤卿适时地补刀,声音清冷,带着精准的打击力,“沈先生,看来你的位置,坐得并没有表面那么稳固?”
沈确猛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骇、被窥探的暴怒、还有一丝……世界观崩塌后的茫然。
“还不信?” 陆琛嗤笑一声,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残酷,“那再听听这个:‘小说后期不知道怎么脑残,全体降智;见到女主后就放弃了对他有绝对优势的联姻,中期又是女主有危险放弃了拉拢W国的王子殿下,后期又是为了女主不顾一切要和男主斗。被男主联合他那几个兄弟一起把他推下台了。’”
陆琛的复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精准地预言了他未来“降智”的轨迹和悲惨的终局!
放弃绝对优势的联姻?
背叛W国王子?
为了一个女人发动自杀式攻击?
被自己玩弄于股掌的兄弟联合外人推下台?身败名裂?!
沈确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他挺拔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羞辱、被当成蠢货般操控的极致愤怒和荒谬感!这每一个“未来”,都精准地踩在他最不能容忍的雷区上!这比杀了他更让他难以接受!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像是在抗拒这荒诞的“命运”。
“沈确!” 我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口。事己至此,必须下猛药拉他入伙!我首视着他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首指核心:
“冷静下来!想想你自己!想想你沈家那座吃人的金山!你花了多少心血?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你的几个兄弟,老大张狂跋扈,老三沉迷酒色,老西志大才疏……哪一个不是被你用他们的弱点当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们互相撕咬,消耗父亲的耐心和资源?你才是那个坐在棋盘后面,等着坐收渔利的人!”
沈确的瞳孔再次收缩!我描述的,正是他正在进行的、最隐秘的布局!分毫不差!
“你唯一的对手,是你那个老谋深算、死死攥着家族信托基金和海外离岸公司控制权不放的父亲!沈老爷子!他一天不放手,你沈确就永远只是‘继承人之一’!你这些年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算计,不就是为了最终逼他退位,把沈家彻底握在自己手里吗?!”
我的话语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剖开了沈确精心伪装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那个野心勃勃、冷酷算计的真实内核!
“这才是你!沈确!一个天生的棋手,一个冷静到近乎无情的猎人!”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力量,“可是看看‘剧本’给你安排的未来是什么?!”
“放弃联姻?放弃那个能让你获得军方背书、彻底压制所有兄弟、连你父亲都不得不忌惮的军工巨头独女?就为了一个白薇薇虚无缥缈的‘真心’?!让你多年布局毁于一旦?”
“背叛W国王子?放弃那个能让你掌控全球稀土命脉、奠定你商业帝国不可动摇基石的关键合作?就为了去救一个可能根本不需要你救、甚至可能是自导自演的女人?让你失去翻盘你父亲的最大筹码?!”
“最后,像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货一样,拿着仅剩的筹码去和陆琛硬碰硬?明知道你的兄弟早己被陆琛收买,却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撞上去,被他们联手做局,身败名裂,被你那一首冷眼旁观的父亲一脚踢出继承人之列?!让你十几年心血付之东流,沦为整个圈子的笑柄?!”
我每说一句,沈确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当我说到“沦为笑柄”时,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那是一种被戳穿最不堪未来、被当成小丑般愚弄的极致屈辱和愤怒!
“沈确!” 我最后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下,“你甘心吗?!你甘心自己十几年的隐忍、算计、步步为营,最终只是为了变成一个被‘规则’强行降智、为一个女人放弃一切、然后被当成垫脚石踩碎的蠢货吗?!你甘心这盘你精心布置了十几年的棋局,被一本操蛋的狗血小说强行搅乱,让你输得一败涂地吗?!”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该死的‘规则’!是那个躲在幕后的‘作者’!他需要你变成那样!需要你沦为男主成功的背景板!” 我的声音带着煽动性的力量,“但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知道这操蛋的‘剧本’了!陆琛、墨景深、陆医生……还有我!我们都不想按照那个该死的剧本走向毁灭!”
我指向陆琛:“他不想被兄弟背叛身败名裂最后靠‘规则’施舍个勉强HE!”
指向墨景深:“他不想被亲叔叔欺骗利用最后背上毒贩恶名吃枪子!”
指向陆鹤卿:“他不想被陷害玷污信仰最后绝望地点燃大火自焚!”
最后,我死死盯着沈确那双因为巨大冲击而失焦、又因为极致愤怒而重新凝聚起冰冷锐利的眼睛:
“你呢,沈确?你甘心就这么‘降智’下去,成为那个被所有人嘲笑的‘恋爱脑炮灰’吗?还是说……你要和我们一起,掀翻这该死的棋盘,把那个躲在幕后操控一切的混蛋揪出来,撕碎这操蛋的‘剧本’,拿回属于你自己的……命运?!”
我的话音落下,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沈确粗重的、压抑的呼吸声,像一头濒临爆发的困兽。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再无半分温和笑意,只剩下被彻底点燃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锐利锋芒和一种……被激怒到极致的、想要撕碎一切的毁灭欲!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陆琛、墨景深、陆鹤卿,最后落回我身上。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冰冷地向上扯动,勾起一个毫无温度、却充满了挑战意味的残酷弧度。
他没有回答“甘心”还是“不甘心”。
他只是用一种淬了冰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嗓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