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赎回阿娘

2025-08-16 2659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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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盆茶盏碎了一地,有打扫过的痕迹,地上仍沾满泥土。

南昭走进去扶起倒了的椅子,踢开折掉的树枝,转过身看向海桑,眼里满是疑惑。

海桑低头闷声道:“阿娘……她被卖给了一个婆婆,我去偷钱是为了赎回阿娘。”

南昭没想到海桑偷钱居然是因为这个。海桑他爹在家待久了,染上了赌瘾,一定是输得倾家荡产,才会把海大婶卖给人牙子抵钱。

那可是他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他怎么敢!

“海大贵呢?他人呢?”南昭气愤得很,但怕吓到孩子,只得控制着音量。

她压抑着怒火,但郁骁那边几近咆哮的质问盖住了她的声音。

“发生这样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去衙门找我帮忙?”

海桑依旧低着头,呐呐道:“那人不让我们声张,否则就要把妹妹一起卖掉。”

“是你,是你没有保护好你母亲!”怒吼声振聋发聩。

海桑被这一嗓子吼得呆愣在原地,因瘦弱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除了无措,还有畏惧。

南昭也从没见过这样情绪外露的郁骁。

郁骁虽时常以兄长身份自居,对她耳提面命,却并不会露出如此急色。而他对待旁人更是不予多理睬,他从不愿浪费口舌,有不对付的人一概以武力压之。

甚至他们在抓捕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时,郁骁也没有对受害的人表现出多么悲悯。

没错,悲悯。

南昭看到此刻的郁骁,忽然想到这个词。

这一嗓子与其说是在吼海桑,不如说是他在借此发泄着什么。只是现在南昭没有时间去细究郁骁怎么了,海桑明显己经吓坏了。

南昭看不到海桑胸脯的起伏,他的小脸愈发惨白。

南昭一把扯过郁骁,正色注视着他:“郁骁,你戏过了,现在不需要你扮黑脸。你别忘了,海桑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你不该苛责他。当务之急是找到人牙子,把海大婶解救出来。”

郁骁看了南昭半晌,眼里波澜不见,随后转过脸,看向屋内。

南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旧檐下,海瑜抱着布老虎正往这边瞧。她光着两只小脚丫,头上梳着的小圆髻松松垮垮,发带也绑得错乱。

南昭心中一痛。

海大婶在时,海瑜的头发一向梳得整整齐齐。

海瑜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道:“哥哥,我饿。”

海桑吞咽了一口口水,没有吭声。

南昭走到屋里,在床上找到了鞋子,拎着鞋蹲下来给海瑜穿上,柔着嗓子哄道:“胡爷爷也饿了,小海瑜和爷爷一起吃饱饱,好不好?”

“好!”海瑜脆生生地回道。

南昭拿掉布老虎,将他们从醉香楼带回来的鱼和酒给海瑜抱着,南昭看着她敲开了隔壁的门,这才又返回到海桑家中。

再踏进门时,海桑的脸色己经恢复正常,郁骁靠在树干上,微仰头望着天。

南昭见郁骁平静下来,莫名松了一口气,对海桑道:“你把海大婶被卖的经过细说一下。”

海桑舔舔发干的嘴唇,说道:“那人最近天天赌,赌输了就砸东西。有一日他领进来一个头戴着金银的有钱婆婆,要把阿娘卖给她。我和妹妹都不想阿娘走,可那人说要是我们不听话,就把妹妹也送走。”

海桑痛恨着海大贵,他不敢首呼海大贵的名字,却也不想再叫他一声爹。

“阿娘说她过几日就会回来,叫我们不要闹,好好听那人的话,可那人拿到钱就又去赌了,我和妹妹饿得不行,我只好去外面偷东西吃,我数着日子,己经五日了,阿娘没有回来,我这才想着偷银子去把阿娘赎回来。”

五日了,若海大婶仍留在岐阳县,南昭就算是翻遍整个县城也要把人找出来,就怕人己经卖去了外县,不在她能涉及的范围。但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要尽力一试。

“海大贵他人在赌坊,这件事交给我和你郁骁哥哥办,你也饿了,去隔壁和妹妹一起吃饭吧。”

海桑抓住南昭的裤腿,仰头倔强道:“我不饿,我曾偷偷跟过那人,我知道他在哪个赌坊,可是赌坊有两个看门人,他们很凶,手里还拿着棍子,我不敢靠近。”

海桑的脸上露出担忧。

“不怕,再凶还能有你郁骁哥哥凶?看你这满脸花,给你二十个数,赶紧回屋去换套衣服,我们再走。”

南昭发现郁骁眉头似乎皱了下,但又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在他脚边的地上戳着,等海桑跑进了屋,才道:

“你今日很不对劲,不像我认识的郁骁。遇见这种事,气愤么,我比你还气愤,心痛么,恐怕没有人比海桑更痛。海桑他不光年纪小,力气、胆量都小,你那一嗓子都能吓住了他,更何况海大贵那样的混蛋。

海大婶为什么没有反抗?她为什么选择屈从,为什么没有闹出动静惊动左邻右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两个孩子能够不受伤害,她的遭遇不是海桑造成的,你刚才的态度却可能让海桑一辈子生活在自责的阴影里。”

平日都是郁骁说教南昭多一些,如今反了过来,南昭以为郁骁会驳她几句,可郁骁什么都没有说,只安静的听。

认同还是不认同?

得不到回话的南昭觉得自己被晾成咸鱼干了。

罢了,说不通就罢了。

“……你说得十分有理,刚才是我不对,所以……真正有罪的人出现了。”

郁骁眯眼看向门口,慢声说道:“你带海桑去门外等着,我稍后就来。”

“你……”南昭疑惑转身,看见一身酒气的海大贵,顿时火起。

海大贵恶人先告状,他醉醺醺地骂道:“你们两个小毛贼,偷东西偷到爷爷这来了,也不怕我拿刀砍了你们,赶紧滚!”

面对这样的混不吝,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用拳头说话更好使。

南昭看着比自己壮实的大块头,很快做出决断,审问交给郁骁最合适。

她拉起刚换衣出来的海桑,领着人往门外走。

海大贵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睁大眼睛看清小孩是他儿子,吼道:“你要把我儿子带到哪去!”

南昭几乎是抱起海桑,拖着人来到门外,回身快速地关了门,酒臭味熏得她想吐。

她大吸了一口气,同时用双手捂住海桑的耳朵。

郁骁不像她,郁骁的刀见过血,海大贵毕竟是海桑的生父,若是里面出了什么动静,又何尝不是对海桑的再一次伤害?

海大贵踉跄了一下,就要去追南昭。

郁骁不紧不慢地卸下腰刀,脱掉外袍挂在一边的椅子上,又从中衣下摆处扯下一小块布料,斜绕着手腕,从虎口处将左手的手指和掌心紧紧缠绕。

“禽兽不如的东西。”

郁骁抓起海大贵的手臂,反手一拧,一声嚎叫堵在了喉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