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的住处离县衙较远，附近的住家鱼龙混杂，常有宵小出没，不过自从南昭搬来后，地界太平了些，但有些人家养狗护院的习惯还是延续下来。
白日不觉得，夜深人静时，常有狗吠，扰人休息。
南昭起初成宿睡不着觉，经常顶着大黑眼圈去衙门，时日久了，便也习惯了，很久没有失眠。
但今日听了郁骁的话，辗转反侧，七上八下。
“您再不歇息，明日上衙迟到，要被扣俸禄的。”红霜在一旁睡地铺，打着哈欠劝道。
南昭来回翻身，床板咯吱首响，听得人更燥了。
“你说他怎么能误会我呢？我瞅着像那种好色之徒吗？”
红霜闭起眼睛说道：“公子最正首不过，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有什么才不正常。郁公子的误会恰恰证明了公子的扮相真，连平日待在一处的人都被你瞒了去。”
南昭拧眉琢磨着，忽觉此话有理，“你说得对极了！睡觉！”
南昭想通了，也不再纠结，蒙起头呼呼大睡。
……
鸡鸣声响了又响，南昭果然起晚了，匆匆洗了把脸，便往衙门奔去。
衙门口有一包子铺，包子便宜馅又多，衙门的人都愿意来这吃上一顿。
南昭到时，郁骁己经在等着她了，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昨日的话题。
南昭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包子皮还烫着，南昭笑嘻嘻道：“郁兄怎知我这个时候来？”
郁骁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喝完后拿出帕子擦了嘴，温声道：“猜的。”
南昭舌头烫了一下，她嘶声呵气，口齿不清地道：“辣还真是心有灵犀。”
郁骁没看她，仔细叠着帕子，折成西方后塞入袖中。
南昭忍不住咋舌，对面的男人连收帕子的动作都尽显优雅，君子气度刻在骨子里，定是从小就熏陶成自如。
她一首觉得郁骁不是世家落魄的公子哥，就是出来体验人间疾苦的小少爷。而她由于身量与相貌的关系，偏偏要摒弃所有的端庄优雅，将市井小民的粗鄙陋习全学到手，才能不叫人察觉出她的女子之身。
郁骁抬眸看了一眼南昭额头的血痕，道：“阿昭——”
“南昭捕快，小人给您磕头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挤了进来，卖包子的李老头端上来两碟小菜，一笼包子，作势就要朝南昭下跪。
南昭赶忙起身扶起李老头：“李叔，您可别折煞我了，您这岁数我可承受不起。”
李老头眼角笑出了褶子，改跪为拜道：“那就让小人行拜礼。大人有所不知，您蹲到的贼人在咱们这儿算是一霸，他前些年专门欺负年老的商贩，白吃白喝还威胁恐吓，但是偷盗之物又没多贵重，衙门也不好关他多久。
小人一把老骨头也怕他报复，不敢声张。有一阵子没见着他，原来他是去邻县杀人，多亏有大人坚持才能将此恶人绳之以法，小人微薄心意还望大人别嫌弃。”
南昭看到奉上来的吃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要知道如果不是郁骁及时出现，贼人就逃掉了。
“李叔，咱都是熟人，用不着客套，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仅此一次，以后可不许破费。”南昭郑重道。
“哟，咱们南昭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竟也两面三刀，向百姓伸手吃要。”
南昭回头，发现是朱勇平带着两个捕快坐到了他们隔桌。
三人把佩刀往桌上一放，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过来，刚才出言讽刺的人还想再说郁骁两句，结果郁骁一个冷眼扫过去，悻悻地闭了嘴。
南昭对朱勇平拱手，笑道：“各位早啊，真正的大人坐在这呢，我一小小的捕快，哪敢抖威风。”
朱勇平淡声道：“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们都只有一个大人，就是县令大人。”
“朱捕头说的是，三位慢慢吃，我们先走一步。”南昭给郁骁使了个眼色，抬腿便走。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县令是个不管事的，还有半年就满三年任期，是调任还是留职不好说，所以也随底下人折腾。
从某种程度上说，稳坐捕头位置的朱勇平倒是比县官更有份量，南昭不想得罪他。
“南昭，你小子躲什么呢？忘了当年是谁带你熟悉衙门事务的？没有头儿罩着你，你出去办差谁搭理你！”
拦下南昭的捕快姓黄，南昭上任时最先认识的捕快就是他。当时为了不被孤立，俸禄一到手，南昭便请了黄捕快吃茶，熟了之后，通过黄捕快在朱勇平那里当了几个月跑腿小弟，也算混了个熟。
这时另一个捕快发了话：“老李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来孝敬正经的爷反而去拍小白脸的马屁，嗯？”
南昭抿了抿唇，还未开口，耳畔风声疾吹，茶盏碎裂一地，郁骁的手己经按在刀柄上。
南昭手疾眼快，猛地叩住郁骁的手，低声说道：“这里不宜动手，不能砸了李叔的铺子。咱们先回衙门，李叔亏了多少钱，晚些再给他补上就是。”
郁骁身形未动，一双眼凌利地盯着对面的人。
黄捕快不想与郁骁对上，郁骁的功夫比他好太多，但也不能当着朱勇平的面认怂，叉着腰吼道：“怎么着，想动手？”
双方僵持中，李老头快速地捡了几个包子和小菜，又添了三个煮鸡蛋，端到朱勇平桌上，赔笑道：“几位官爷消消气，你们都是为百姓做事的大人，百姓心里感谢着呢！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今天这顿老头子请了。”
李老头连连作揖，朱勇平扶了一把，道：“老李客气了。”
扶起李老头，他看了一眼南昭，又道：“小黄，杵在那儿做什么，滚回来吃饭！”
黄捕快比郁骁矮一个头，需得仰着脖子与郁骁瞪视，脖子早就僵了，此刻得了令，赶忙拍拍屁股坐了回去。
“朱捕头宽厚。”南昭对朱勇平拱手，推着郁骁离开了。
“呸，什么玩意儿！”黄捕快朝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
在郁骁面前装死的李捕快给朱勇平剥着鸡蛋，道：“头儿，您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不教训他们一顿，赶明不得骑在您头上去？”
朱勇平冷笑：“把他俩气走了，再遇上难搞的犯人，是你去，还是我去？”
李捕快缩着脖子不吭声。
黄捕快接话道：“这人呐，还得用，但也得敲打，别以为抓了几个贼就不把上司放在眼里。头儿，我说的对不？”
朱勇平点头：“是个懂事的。你们也别怪我人前不替你们说话，南昭认了上一任捕头为师，这个面子我得给。”
李捕快一脸鄙夷：“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谁不知道那老货又怂又无能，是个十足的窝囊废！”
“住口！”朱勇平拍桌制止，“吃你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