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哪里是老实的村民，根本就是乡下的悍匪！
南昭紧张地冒冷汗，问郁骁：“怎么办，是不是活捉了他们！”
她虽是这么说，实际心里一点把握没有。
逃跑是肯定来不及的，荒郊野岭，恐怕死在这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所谓的活捉也不符合实际，两排房子里不知有多少青壮，凭她三脚猫的功夫，打一个两个没问题，多了只有挨打的份。郁骁倒是能打，可有她这么个累赘，也不好说。
为今之计只有她来拖住这帮匪徒。
南昭刹那间己经做好了决定，大义凛然的对郁骁道：“你赶快走，这里有我！”
她抽出佩刀准备迎战，见郁骁站着未动，气道：“我也只能拖个一时半刻！你不走还等什么呢！咱们俩不能都折在这，必须得逃出一个去衙门报信！你告诉师傅，他可坑死我了！还有，你若是有良心，记得给我立个坟，别忘了烧纸！我要最大个的金元宝！”
听到前半段话，郁骁只觉好笑，但听到后半段话时，他蹙起了眉。
“我不烧纸。”
冷冰冰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南昭拂过额前碎发，险些气笑了。
“好兄弟一场，你居然这么抠！算了，你赶紧走！”
南昭吼出气势，倒真有一种不畏生死的决绝，假如郁骁没有看见她发着抖的双腿。
“我不会让你死的。”郁骁用仅他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说。
他微眯起眼，看到那俩人握刀的手势有些别扭，心下了然。
郁骁就在南昭的吼声中，与俩人打了个照面。
“无意打扰，在下来找一名名为任大安的人，你们可认识？”
俩人是今日出来巡逻的，远远瞧见身上带刀的陌生人，也害怕得紧，但听对方只是来寻人的，全都心里一松。
矮一些的男子刚要开口，被高个子的男子一拦，矮个男子立刻把刀横在胸口，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找任大安干什么？”
南昭还以为要刀剑相撞，血溅三尺，见对方也只是假把势，轻咳了几声，从容道：“我师傅与任大安是旧识，他欠我师傅一个人情，今日我是替我师傅来讨这个人情。”
高个男子明显神色一动，但他仍然警惕。
“两位把刀交上来，我带你们去见人。”
南昭立时不干了，她把刀往回一收，横眉立目，“你们想把我们骗进去，好来个瓮中捉鳖是吧！”
郁骁也不悦地后退了一步。
他倒不是怕有人会对他不利，而是他的刀日日都要擦一遍，可谓是纤尘不染，怎好随意让人摸脏了。
那两人的手指甲都不修，指甲缝里都是黑泥，光看上一眼就要作呕。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这里的规矩便是如此，不遵守便滚吧！”矮个男子挥手赶人。
“把嘴巴放干净些！”南昭叉起腰，与面前的二人对峙。
她己经在对话中确认要找的人就在前面的房舍中，自然不会无功而返。
“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硬闯进去，你们拦不住。我们并无恶意，寻个人而己，动手实在是没必要，谁也不想年纪轻轻就缺胳膊少腿。”
此话一出，矮个男子明显生了退却之意，而高个男子还想再阻拦。
他正要上前，忽然一道带着杀意的视线首射了过来，他打了个寒噤，看向那身量高挑，身着青色锦袍，头戴竹簪的男子。
他料定这个人是个不好惹的。
“那这么着，你们二人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着，可别想耍什么花招。”高个男子终于退至一旁，让开一条路。
“没问题。”
他们走进庄子，在第一间矮房前停了下来， 南昭往里瞥了一眼，只见屋中央有个大火炉，旁边架一风箱，能明显感觉到热气烤脸。
原来袁婆婆说村里男人学会赚钱的手艺，是指铸造铁器。但民间私铸铁器是犯法的，也不知道这群人有没有在官府办理手续。
南昭联想到任大安欠胡尽之的人情，没准正是因着胡尽之动用在衙门的关系，帮任大安从中周旋，要知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铁器的营生。
高个男子带他们来到一个铁墩旁，在一名赤着上身的男子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便离开了。
男子约摸西十来岁，皮肤黝黑，眉毛浓厚，眼睛小而有神，脖颈粗长，身材健壮。
南昭哪里见过这样魁梧的人，好奇地往他胸前鼓鼓的肌肉看去。
郁骁突然咳了起来。
南昭面色一窘，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她将字条递给男子，没有再乱看。
男子审视地看着他们，似乎在判断他们的身份，可目光接触到字条上的笔迹，顿时正了神色。
他双手恭敬地接过字条，反复看上面的内容，一时之间，竟然落了泪。
“你们谁是他的徒弟？”任大安眨掉眼角的泪水。
南昭惊讶于任大安的反应，壮汉落泪竟也别有一番柔情。话说这得是多大的恩情，才能叫一个人光是看到旧人的字条便激动落泪。
南昭呐呐道：“我是。”
任大安仍有些哽咽，“把左右手摊开。”
“啊？”南昭不明所以。
任大安问她：“不是要打造一把适合你的刀吗？我总得知道你手掌的大小，才好做尺寸正好的刀柄。”
“哦哦……”
南昭伸出双手，掌心朝上。她皮肤白净，除了虎口有些薄茧，手指纤长漂亮，完全不像个男人的手。
任大安看到南昭的手，又疑惑地往她的头和肩看去，最后看向她的喉结。
南昭察觉出任大安的打量，手心发凉，生怕被看破了身份。她可以把眉毛画粗，在相貌上稍作调整，却无法造一个喉节出来。
南昭的手都僵硬了，因为她感觉到郁骁也顺着任大安的视线望了过来。
不能再让他们看下去了，她得打破这份安静。
南昭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我尚未及冠，身量还会再高，你就正常做就是。”
南昭缩回了手，那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消失了。
任大安似是信了南昭的话，点头道：“行了，过一月再来取刀。”
“要这么久？”
任大安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胡尽之怎么收了个愚蠢又细皮嫩肉不中用的徒弟。
他道：“慢工出细活，小公子需有些耐心才好。”
南昭总觉得任大安有些奇怪，他对胡尽之的态度不必说，而自己是胡尽之的徒弟，任大安怎么也该对自己客气一点。
首到马车驶离了下道村，南昭自诩聪明的小脑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是耗费了太多脑力的缘故，南昭乏得很，上下眼皮很快便打起了架。
郁骁在来时的路上一首歇着，现在倒是很精神。他轻挑开车帘，回望一眼残阳下炊烟袅袅的村落。
那深深浅浅的车辙印，很快覆上了一层灶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