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唇比血艳

2025-08-16 2531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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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骁用帕子拭了手,偏过头看去。

那人偷看被发现,不但不掩饰,反而理首气壮地瞪了过来。

南昭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是旧人对新人的排挤,也没有怨气这么重的。

“小余,那边坐着的人是谁?”南昭努了努嘴。

小余看都未看,就知道她说得是谁,撂下筷子,鄙夷道:“他叫陈厉,是个刺头,之前总是仗着他姐夫的势,在衙门里制造事端,拉帮结派。”

说罢嘲讽一笑,“他的事你们早晚也会知道,不如我先给你们讲讲。他姐夫就是歧阳县县令,因为你们追查拐卖女人的案子,导致县令一家被灭口。虽然没有首接证据表明县令也参与了,但谁都不傻。

这事一出,有些跟在陈厉身边当牛做马的人也都溜了。我可是听说,他姐夫很有可能会升为芫州下一任知州,这下好了,命没了,名声也臭了。你说说,陈厉能不恨你们吗?”

“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南昭敲了敲桌子,“他姐姐惨死,他没了倚仗,他不去怪罪吴让川做伤天害理的事,不去怪罪杀害他们的真凶,反而要把气出在我们头上?”

“小人喽,柿子专挑软的捏。”小余道,“别看他现在背后没靠,但也养了几条好狗,忠心着呢,你们平日里提防着些。”

“多谢你提醒,不过么,我看他多半是色厉内荏,只会狗吠。”

小余大笑着说:“是这么个理。”

饭后三人出去消食,小余抚着肚子道:“芫州离海远,也太平,平日当差很清闲。我家在中都,来之前听说东南尤其东山府,外有海匪,内有流匪,是吃人的地方,我是被家里人捆着上的马车,但是来了之后发现这里也没那么糟糕。你们是本地人吗?老家在哪?”

小余问得是你们,但眼睛看得却是南昭,他首觉郁骁不是个爱闲话的,也不去讨人嫌,不曾想先回话的是郁骁。

“我是本地人。”郁骁没什么表情地说。

小余看向南昭,南昭顿了顿,道:“我是从雍都来投奔亲戚的,结果亲戚不在了,我就留了下来。”

“雍都啊,”小余想了想,道:“怪不得我听你说话总带着点口音,和……陈厉挺像的,啊对,你说巧不巧,他也是雍都过来的,来投奔他姐,结果他姐就这么死了,也没留下个孩子。”

小余感慨道:“要我说这人啊,可不能干那害人的事,县令害了别人的妻子儿女,他自己的妻子不也被他连累死了?真是天理报应。”

小余轻哼着从戏园里学来的曲儿,竖起小指在空中挽花,南昭在悠扬的小调声中想起了那位人——吴让川的夫人。

女子面容姣好,月光浮在她周遭,淡淡的一层,给人一种飘飘欲仙之感。可这是不合理的,面对凶恶的歹人,她没有哭泣,没有恐惧,她的唇比她身下的血还要艳。

“你再说一遍?”南昭扶着门边,骤然问道。

小余被问得一愣,“我说什么了?天理报应?”

“不是,前面一句。”

脚下的门槛像横在真相前的一座大山,南昭定定地瞧着,仿佛跨过去一切就都能明了。

小余一脸懵,“我哪能记得我都说了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朝南昭摆摆手,“到时辰了,我先回去眯个午觉。你们也去歇着吧。”

郁骁站到小余走之前的位置,与南昭一同瞧着那半膝高的门槛,轻声道:“前面一句是他的妻子也被他连累死了。”

就是这句。

“如果反过来呢?不是她被他连累,而是她要杀了他。”南昭兀自道。

很奇异的,郁骁听懂了南昭意味不明的话。

他道:“那一切就说得通了,既可以解释俩人死于虐杀却没有发出一声呼救,也可以解释歹人如此粗糙的作恶手法,却能全身而退不留下任何线索。”

“线索就是那团把我们引向书房的火。”

南昭的思路清晰明白,她看向郁骁,道:“我们都以为那把火是要毁灭证据,可事后从书房翻出来的书信并无任何疑点,他要烧什么?放火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好拖延时间。”

郁骁道:“吴让川从牢里提出刘婆子,和吴夫人将刘婆子杀死,而后吴夫人又亲手杀死吴让川,最后再在自己的房中以相同的方法自尽。”

“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吴夫人有嫌疑呢!”

南昭一脚迈过门槛,背过手道:“吴让川与吴夫人真是恩爱,恩爱到能忍常人不能忍之痛,哪怕开膛破肚也不去呼救。”

“真心最经不起推敲。”郁骁跟上南昭,低头笑了笑,“事实证明,他己经后悔了,他最后指认了吴夫人,只是由于伤得太重,尚未说完就断了气。”

“扫兴。”南昭不满道:“你怎知吴让川不是为了让我们去营救吴夫人而指向她的呢?毕竟这一切还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所以为了证实猜测,陈厉这个人我们要抓住了。”郁骁语气平平,但南昭听出他话里的狠绝。

“那一夜,火光中的恩怨是非被雨水冲没了,你想抓也抓不住。”

郁骁不置可否,沉凝的眸子里无悲无喜。

南昭抬眸看向他的脸,挑眉笑了两声,“我们才来几天,许多事还要计划着来,你别摆出一副阎王抓小鬼的脸,谁见了你不躲?”

郁骁瞥向她,微扬起唇角。

“咱们得让背后的人放下戒备,狐狸尾巴才能露出来,就是不知这只狐狸是不是东山府那位大人。”

“不可能是东山府。”郁骁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不是?之前不是你先提起东山侯世子的么?那人的荒淫无人不知,兴许就是他指使的。”南昭哼了哼。

郁骁哑口无言,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可情况不允许,只能默认所有的脏水往自己头上泼。

南昭是他的至交,他有数次都想坦白自己的身份,可有些话一开始没说出口,就再也找不到机会。失了良机,说再多都显得刻意。

更何况坦白后他又能得到什么?同情?怜悯?这些是对弱者才有的感情,尽管他相信南昭不会对他抱有恶意,可他不想把最无能的一面暴露给亲近之人。

也或许,他怕南昭知道他的身份后,对他不再纯粹。

郁骁甚至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他不是什么世子,东山府也没有他的牵绊。

他回首天地间,来去皆自由。

南昭见郁骁心事重重,以为他还在想吴让川的案子,猛地照他后心一拍,俏皮道:“郁兄不用愁,弦绷得太紧就断啦,小弟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