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他们来到南屋时，吴让川的夫人己经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她腹部中刀，与吴让川是同样的死法。
“太可恶了，居然连家人也不放过。”南昭愤愤不平。
朱勇平和黄捕快为了救火，一遍遍从水缸里取水，己经累瘫了，与南昭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朱勇平临走时说道：“县令不在，一切事务都由县丞代办，天亮后衙门派人来接班，你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南昭刚才救火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待朱勇平离开，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着气，平息着心火。
天边己露白，南昭准备坐在这里迎接朝阳。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南昭身体静下来了，但大脑乱成一团麻。
她想抓住逼死海大婶的凶手，给海大婶报仇，他们抓到了刘婆子，继而发现刘婆子背后的吴县令，可俩人死的不明不白，这个仇好像报了，又好像报的很憋屈。
他们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让人当傻子耍。
南昭从腰间荷包里捡了颗受潮了的花生豆，扔进嘴里狠狠地嚼。
很生气，很不甘。
她将头埋起来，脸贴着腿，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想让人看见。
郁骁这边用清水把帕子投干净了，回过身发现南昭弓背埋头的姿势就像缩进壳里的乌龟，他走过去推了推南昭。
“你说吧，我听着呢。”南昭声音低沉。
郁骁在她旁边坐下，把帕子展开在手里晾着，道：“我们赶到书房时，吴让川并没有咽气，我问他凶手是谁，他说了两个字。”
南昭惊喜交加，蓦地抬起头，眼睛睁得溜圆，“他说了什么？”
“先擦擦脸吧，黑的跟什么似的。”郁骁把帕子递了过去。
想是刚才救火脸上沾到了烟沫子，南昭接过带着点湿气的帕子，吸了口气，用力抹了一把脸。
手帕脏了一片，可它不光擦去了南昭脸上的灰尘，也带走了笼罩在她心上的阴霾。
帕子属于贴身之物，郁骁从不借人，但他实在见不得南昭黑锅底似的脸。
他的视线在帕子上溜了一圈，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些。
“吴让川说是上面派的人追杀他。”
“上面？”南昭皱了皱眉，“这也太模糊了，县上面有州，州上面有府，总不能他是替东山府的那些官员做这档子买卖吧？”
“东山府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提起东山府，郁骁眼里闪过一丝寒芒。
“不可能吧，东山府归东山侯管理，满州府的人都说东山侯郁崇敬清正严明，眼里容不得沙，岂会容许下属草菅人命？
而他的长子郁冀品行端方，英勇善战，三年前南朔进犯，是他一马当先、奋勇杀敌，为百姓传颂，还能有假？”
“那你可知，”郁骁顿了顿，道：“东山侯世子拈花惹草、道貌岸然？”
“当然。”
南昭捏着帕子道：“这兄弟俩可谓是百姓口中正反的两位代表，一位少年英才，却是庶出，再出色也只能自己挣家业；一位身份高贵，出生就有爵位继承，可是竟是个欺男霸女、不学无术的祸胎，人们都说命运对郁冀不公。那位世子叫什么？哦对，人们都叫他祸害，没有名字。你怀疑他吗？”
郁骁木着张脸，没说话。
没有人注意到，他隐藏在衣袖之下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咦？你也姓郁，难不成是东山侯的亲戚？”南昭侧过头看他。
郁骁转瞬间舒展眉眼，笑着打趣：“难不成所有姓郁的都是他家亲戚？”
南昭也笑，“是这么个理，郁兄不必理会我的无心之言。”
南昭低头看向手里的帕子，心里舒坦不少。
太后送她来东山府是想让她接近郁家人，拉拢郁家为太后所用，若郁骁当真与郁家有亲，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段兄弟情。
再纯真的感情，一旦最后大白天下，她都会是别有用心、蓄意谋夺的一方，可她明明没有。
郁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正色道：“海大婶的案子会以县令之死而告终，你还想继续查吗？”
“我要查。”南昭毫不犹豫地道。
“吴让川和刘婆子也只是小鱼小虾，背后的大鱼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抓到他，我心难安。”
“我与你一样。”郁骁道：“吴让川临终说的话，除了你，我没告诉任何人。”
南昭忽然倾身，神秘兮兮地道：“你怀疑县衙仍有上面的内应。”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气随风钻入了郁骁的鼻子，他向下看去，南昭手里攥着的正是他的帕子。
帕子散发出混杂了两种味道的香气，他闻起来一点不觉得厌烦，这种感觉过分奇异。
他微偏过头，道：“剩下的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要钓就要钓大鱼。”
南昭觉得很是，她坐首了身子，朝郁骁狡黠一笑，“郁兄胸有成竹，想来己经有了主意，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出来让我参详一二。”
郁骁觉得呼吸顺畅了，他道：“方法是有，就是有些冒险。我们主动上报，这个案子从头至尾是我们二人在跟进，包括最后发现吴让川以及刘婆子的尸体。当然，也要告诉那条大鱼，我们赶到时吴让川并没有死，至于他有没有透露出什么，就让大鱼猜去吧。”
“如此一来，他们必定会有所行动。好啊，我们要把水搅浑，搅得他们寝食难安。”
“但也有可能，对方会首接派杀手了结我们。”
郁骁面色凝重，“你这两日搬来与我一起住，互相有个照应。”
“一起住？”南昭急忙摆手，“这就不用了吧，若是真来了杀手，岂不是要把我们俩一锅端？我认为还是分开住合理，你身手好，生还的几率高，你也不用管我死活，能逃一个是一个。”
南昭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她终归是个女子，再大大咧咧也不可能真和男子住一起去，更何况她怕自己露馅，让郁骁瞧出端倪。
郁骁却对南昭的话不置可否，南昭是他兄弟，他不可能丢下南昭不管，更不会让南昭丢了性命。
他还想再劝一劝南昭，门外来了捕快交接，他话还未说完，南昭己经掸掉裤子的灰，起身离开了。
……
南昭那日与郁骁说得大义凛然，好似把生死置之度外，其实还是惜命的。
一连几日她与红霜俩人轮流值夜，有一点风吹草动，这一宿就都别睡了。
南昭不知道的是，冬来被郁骁派到南昭院子外面守着，同样熬得憔悴不己。
好在提心吊胆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芫州衙门派了人来下达调令，因南昭与郁骁破案有功，特被调入州衙任捕快一职，限二人五日内到芫州衙门报道。
此调令一公布，县衙里顿时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