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的第一场雪落下时,惠民渠边的新医馆刚开了门。医馆是用修渠剩下的木料搭的,门口挂着块木牌,写着“惠民医馆”西个大字,旁边还贴了张告示:“凡问诊者,药费半价;孤寡老人、伤残士卒,免费诊治。”
石丫裹着新做的棉袄,拉着石老三的手往医馆跑。她前几日淋了雨,咳嗽得厉害,放在以前,石老三只能去山里采些草药碰碰运气,可现在,博士官们说新医馆里有“懂天幕医术”的先生,还有从咸阳运来的新药。
“爹,你看天上!”石丫忽然指着天空,石老三抬头,只见天幕的光穿透雪幕,亮得像铺了层银纱,画缓缓展开,比以往多了些药香似的暖意。
画里是一间干净的屋子,墙上挂着人体的图画,红的血管、白的骨头看得清清楚楚。穿白褂的人戴着口罩,手里拿着闪亮的小刀子,正在给一个病人割疮,旁边的机器“滴滴”响着,说是能听心跳、测体温。
【公元2024年,社区医院诊疗场景。有血常规、B超等检查手段,能精准判断病情;有抗生素、止痛药等药物,可快速缓解病痛。秦汉时期,百姓生病多靠“巫祝”或草药,死亡率极高。】
“巫祝?”石老三想起去年村里的二娃子,发烧后请巫祝跳了三天舞,最后烧得糊涂了,没挺过来。他指着画里的“小刀子”,“那是在杀人还是治病?”
医馆里走出个穿蓝袍的先生,是博士官们从齐鲁请来的老医者,据说祖上曾给扁鹊侍过诊。他捋着胡子笑道:“是治病。天幕上说,那叫‘外科手术’,能把肚子里的坏东西取出来。你看后面——”
天幕上的画继续动:有人在讲“草药的药性”,说麻黄能治咳嗽,黄连能止泻,还教怎么炮制、怎么配伍,比村里老人口口相传的法子精细十倍。画里的人还说,秦汉时缺医少药,一场瘟疫就能让一个村子空了大半,实在可惜。
【秦代有“太医令”,却只服务皇室;民间医者寥寥,草药知识多靠口传,错用者不计其数。所谓仁政,不仅要让百姓有饭吃,更要让百姓有病能治——命都保不住,何谈安居乐业?】
“命都保不住,何谈安居乐业……”老医者捧着药箱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自己年轻时,见瘟疫横行,官府只忙着封村,却不想办法治病,如今听天幕这么说,忽然觉得药箱里的草药重了些。
此时的咸阳宫,嬴政也在看天幕。案上摆着博士官们新拟的《医令》,说要在各郡设医馆,太医令挑选医者下乡,草药由官府开垦的药田供应,还得把各地的草药知识编成书,免得失传——这是他看了上次天幕里“瘟疫”的画面后,让人加的条令。
“陛下,各地的药田都开垦出来了。”李斯走进来,手里捧着《医者名册》,“胶东郡报说,第一天上医馆看病的就有三百多人,老人们都说,这是陛下给的‘第二条命’。”
嬴政指着天幕里的“血常规检查”:“你看,他们能知道人血里有什么,咱们却只能靠‘望闻问切’猜。传朕旨意,让医者们把各地的草药方子都献出来,编一本《秦本草》,谁献的方子好用,赏布帛五十匹、良田十亩。”
李斯应下,目光落在天幕的新画面上:画里的人正在给孩子打“预防针”,说这能预防天花、麻疹等传染病,还说正是因为有了预防手段,后世的孩子才能少生病、多活几年。
“预防针?”石丫指着画里哭鼻子的小孩,“那是在扎针吗?疼不疼?”
老医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应该不疼,你看扎完针的孩子,过会儿就笑了。这是在给身体里种‘小卫士’,等坏东西来了,小卫士就会把它们打跑。”
石老三在旁边听着,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得过“天花”,脸上留了好几个坑,要是那时有这“预防针”,或许就不会破相了。他抱着石丫走进医馆,老医者拿出听诊的木管(仿天幕里的听诊器做的),放在石丫胸口听了听,又看了看舌苔,说:“是风寒,喝两副药就好。”
药童很快煎好了药,黑褐色的药汁装在粗瓷碗里,飘着淡淡的苦味。石丫皱着眉要哭,石老三掏出块糖:“喝了药吃糖,就不苦了。”这糖是官府发的,说是用新榨的甘蔗做的,比麦芽糖甜。
天幕上的字缓缓浮现:
【医乃仁术,不分贵贱。秦之医者,多服务权贵;后世医者,以“救死扶伤”为天职。可见,衡量一个时代的温度,不光看粮仓有多满,更看医馆的门对谁开——对百姓开的门越多,这时代就越暖。】
画的最后,是一片药田,绿油油的草药在雪地里透着生机。有人在田里劳作,说这些草药要送到偏远的村子,让那里的百姓也能看上病、吃上好药。一行字浮出来,像药香一样萦绕不散:
【药者,疗身;政者,疗心。身安则心定,心定则国安。秦之失,在只知“治民”,不知“养民”;养民者,不仅要喂饱肚子,更要护好身子。】
光散去时,医馆里的药香混着雪的清冽,让人心里踏实。石老三看着石丫喝完药,小脸渐渐有了血色,忽然觉得这医馆比寺庙还灵验——寺庙里的菩萨不会治病,可这里的先生能。
老赵扶着他爹从医馆出来,老人的咳嗽好多了,手里捧着官府发的免费药包,一个劲念叨:“陛下好,陛下好啊……”
嬴政站在咸阳宫的高台上,望着惠民渠方向,仿佛能闻到药香。他拿起案上的《秦本草》初稿,上面记着三百多种草药,每种都写着药性、用法,还有医者的名字。他忽然对李斯道:“把‘医者仁心’西个字刻在太医令的衙门口,告诉所有医者,不管是王侯还是民夫,在他们面前都是病人,都得好好治。”
雪越下越大,医馆的屋顶很快积了层白。老医者站在门口,看着陆续来问诊的百姓,药童在里面煎药,药罐医者医者响,像在熬着一锅温暖的日子。石老三抱着睡熟的石丫往家走,雪落在他的肩头,却不觉得冷——他知道,今年冬天,再也不用怕家人生病了。
天边的雪光映着医馆的木牌,“惠民”两个字在雪地里格外清晰。这两个字,比天幕的光更暖,比药香更醇,就藏在每一副药里,每一次问诊里,每一个被护佑的生命里,悄悄垒起江山最坚实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