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虎爷的笑声像破锣敲在铁皮上,在空旷的仓库里撞出刺耳的回音。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林野
眼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脸上的横肉随着笑声一颠一颠,手里的匕首也跟着晃悠,刀尖离苏清瓷的脖子远了半寸——
他实在太得意了,得意到忘了林野是谁,忘了林家的人从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林家的种,也有给我下跪的这天!”
他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早知道你这么在乎这娘们,老子何必绕那么多弯子……”
话音还没落地,异变陡生。
林野原本垂着的头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拽起,脖颈绷出一道冷硬的弧线,额前几缕被汗水濡湿的碎发随动作甩起,又重重落回眉骨。
方才还埋在眼底的那点星火,原是被层层隐忍压着的,此刻像被谁划燃了引线
“轰”的一声便燎了原——
起初只是针尖大的红,转瞬间就翻涌成漫天野火,猩红里裹着灼人的怒意,几乎要从眼瞳里泼洒出来,看得周遭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像头蛰伏太久的猎豹,前爪早己按捺不住地绷紧,指节泛白得像是要嵌进地里。
下一秒,后腿猛地蹬向地面,坚硬的泥地竟被踏出半寸深的凹痕,伴着一声沉闷的响动,他的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窜了出去。
那速度快得让人眼晕,带起的风不是拂面的轻柔,而是像鞭子一样抽过周围,卷得地上的灰尘簌簌飞扬,连旁边矮树丛的叶子都被这股劲风吹得哗哗作响,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被卷向半空。
没人看清他是何时拔刀的。或许是窜出去的瞬间,或许是手臂摆动的刹那,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冷冽的银光便划破了空气。
那银光不刺眼,却带着股慑人的寒气,快得像流星划过夜幕,甚至能听到“咻”的一声锐响,是金属破开空气的动静。
再定睛看去,他手中握着的是柄寸许长的军匕。
刀身泛着一层低调的哑光,像是蒙着一层薄霜,不张扬,却透着股久经磨砺的沉敛。
可那边缘却锋利得惊人,阳光下能看到一道极细极亮的线,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划开皮肉,说是能劈开月光也毫不夸张。
这军匕是五叔当年在他十八岁生日时送的,他还记得那天五叔把军匕塞进他手里时,粗糙的手掌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却有力:
“这玩意儿,淬过三遍火,硬碰硬,从不含糊。”
后来他试过,用这军匕去划路边的废铁,刀刃落下,那坚硬的铁皮就像纸一样被剖开,切口齐整得连一丝毛边都没有——削铁如泥,从不是虚言。
“嗤啦——”
军匕刺入皮肉的声音闷得让人牙酸。
虎爷只觉手腕上那点触感刚落,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便炸开了——
不是钝痛,是带着灼烫的锐痛,像有人把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皮肉上,烫得筋络都在抽搐,连带着半边胳膊都麻了。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手指一松,那柄原本攥得死紧的匕首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声音在这瞬间的死寂里格外刺耳,匕首在粗糙的地面上弹了两下,金属边缘擦过水泥地,划出两道细碎的火星,然后骨碌碌滚出去,最终停在苏清瓷脚边。
苏清瓷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目光落在那柄还沾着点尘土的匕首上,又猛地抬眼看向虎爷——他正佝偻着身子,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虎爷僵硬地低下头,视线死死钉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柄寸许长的军匕,此刻整根没入了他持刀的手腕,只有暗哑的刀柄露在外面,像一块嵌进肉里的冰。
血珠先是顺着刀身的纹路一点点往外渗,像刚破壳的血珠,紧接着便涌得急了,顺着刀柄往下淌,汇成细细的血线,很快就浸湿了他手腕上的布带,又争先恐后地钻进袖口,把半只灰黑色的袖子染得暗沉发黏。
血腥味在空气里漫开,带着点铁锈般的腥气。
虎爷疼得牙床都在打颤,眼前阵阵发黑,他想抬手去拔,可指尖刚碰到刀柄,那钻心的疼就更凶了
逼得他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冷汗顺着下颌线滴下来,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啊——!”
迟来的惨叫撕裂了仓库的寂静,虎爷疼得浑身抽搐,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铁架上,铁架上的空油桶“咚咚”滚落,发出混乱的声响。
几乎在林野动手的同一秒,阿彪带着十几个手下像饿狼扑食般冲了上去。
他们动作迅猛,拳脚带风,虎爷那几个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拧住胳膊按在地上
“咔嚓”几声
手腕被反剪着用麻绳捆死,嘴里塞了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林野没看那些被制服的杂碎,他几步冲到苏清瓷面前,一把扯断绑着她的麻绳。
绳子勒得她手腕通红,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渗着血珠。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从铁椅子上抱起来,苏清瓷的身体还在抖,像秋风里的落叶,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咬出了血印。
“别怕。”
林野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指腹轻轻拂过她脖子上那道浅浅的血痕,心疼得厉害
“我来了,没事了。”
苏清瓷被他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那股从被绑架起就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她猛地伸出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窝,积压了太久的恐惧,委屈、后怕一股脑涌了上来,化作撕心裂肺的哭声。
“呜……林野……好怕……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的哭声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身体抖得厉害,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温热的液体透过布料渗到皮肤上,烫得林野心口发紧。
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仓库外,警笛声由远及近,混杂着林家手下汇报情况的声音。
但此刻,林野的世界里,只剩下怀里这个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女孩,和他胸腔里翻涌的、又疼又悔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