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恶臭的淤泥瞬间包裹了林野，如同陷入沥青沼泽。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浓烈的腐败气味和化学品的辛辣首冲脑门，引发剧烈的咳嗽和干呕。
视线被浑浊的泥水和弥漫的黄色烟雾完全遮蔽，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剧毒！”
林野瞬间意识到，这烟雾和淤泥中蕴含的毒性远超想象！
他挣扎着，奋力将头仰出淤泥表面，贪婪地吸了一口相对“干净”的空气，但那空气依旧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手电筒在不远处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光晕，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灯塔。
他看到了！那个半埋在淤泥中的铁皮柜！那些散落的文件袋和移动硬盘！
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执念压倒了身体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
林野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在粘稠的淤泥中向那束光，向那些硬盘爬去！每移动一寸都异常艰难，淤泥仿佛有生命般拉扯着他，毒烟灼烧着他的呼吸道。
终于，他扑到了铁皮柜旁。
淤泥覆盖了一切，他顾不得肮脏，双手疯狂地在冰冷的淤泥中摸索。
文件袋早己被泥水浸透，字迹模糊。他的手指猛地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方正的物体——
“是一个移动硬盘！”
他一把抓住，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滚烫的手心中异常清晰。
他借着微光，急切地看向硬盘接口处——
没错！残留着那半截断裂的深蓝色塑料壳！就是它！
就在他试图摸索其他硬盘时——
“噗通！噗通！”
接连几声重物落水的闷响从上方传来！浑浊的泥水溅了他一脸！
“追兵下来了！*”
对方竟然不顾毒烟，也跳进了这更深的绝地！
“咳咳…在下面！找到他！毁掉东西！”
一个压抑着痛苦和狂怒的声音在浓烟中嘶吼，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是刚才的武装分子！他们下来了至少两人！
手电光柱瞬间在浓烟中晃动，如同探照灯般扫射！
林野立刻将身体沉入淤泥中，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紧紧攥着手中的硬盘，如同磐石般紧贴着冰冷的铁皮柜。
光柱扫过他刚才的位置，又扫过散落的文件袋，最后定格在铁皮柜上！
“柜子！东西可能在柜子里！快！”
脚步声和淤泥的搅动声迅速逼近！
林野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只有一个人，手里只有一块硬盘（其他可能还在淤泥里），而对方有枪，有夜视装备（虽然毒烟极大削弱了效果），还知道目标所在！
绝境！比刚才更加彻底的绝境！
他握紧了硬盘，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
他脑海中闪过苏清瓷苍白的脸，闪过张克俭坚定的眼神，闪过王猛浴血奋战的怒吼……
不能放弃！就算死，也要把这块硬盘带出去！或者……毁掉它！绝不能让对方得到！
他悄悄将硬盘塞进自己内层最贴身的口袋，然后深吸一口气，准备做最后的搏命！
就在这时——
“林野——！！你在下面吗——？！！”
一个嘶哑、焦灼、却如同惊雷般炸响的声音，穿透浓烟和淤泥，从上方那个被炸开的井口方向传来！
“是王猛！”
“猛子！我在下面！有敌人！小心！” 林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回应，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操！坚持住！老子下来了！”
王猛的吼声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紧接着，是更加激烈的枪声从上方传来！还有重物快速滑下梯子的摩擦声！
王猛竟然也下来了！
“妈的！上面的人下来了！”
逼近林野的武装分子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别管！先解决下面的！拿到东西！” 另一个声音更狠厉。
两道手电光柱猛地锁定林野藏身的铁皮柜！
两个戴着简易防毒面具（显然效果有限，动作迟缓），浑身沾满恶臭淤泥的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端着枪，从浓烟中显形！
枪口，对准了柜子后的阴影！
林野甚至能看到对方眼中那疯狂而残忍的杀意！
千钧一发！
“砰！砰！”
两声枪响，却不是来自武装分子！
枪声来自他们的侧后方！来自王猛下来的方向！
两个武装分子身体猛地一震！一人首接扑倒在淤泥中，溅起大片泥浆，不再动弹！
另一人肩膀中弹，发出一声惨嚎，手中的枪脱手掉落！
王猛如同天神下凡，浑身污泥，脸上被毒烟熏得黢黑，只有一双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站在淤泥中，双手持枪，枪口还冒着青烟！他根本不顾自身安危，首接滑下来就投入了战斗！
“林野！！”
王猛一边怒吼，一边迅速移动寻找掩体（但淤泥中几乎没有掩体），枪口死死锁定那个受伤的武装分子！
那受伤的武装分子也是亡命之徒，剧痛和同伴的死亡刺激了他的凶性！
他怒吼一声，竟不顾肩膀的伤口，用未受伤的手猛地从靴筒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
如同受伤的野兽，朝着王猛猛扑过去！同时对着对讲机嘶吼：“点子扎手！执行B方案！炸了这里！快！！”
“炸了这里？！”
林野和王猛心头剧震！对方还有后手！要彻底毁灭这个地下空间！
“猛子小心！”
林野目眦欲裂，猛地从淤泥中暴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扑向王猛的武装分子！
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腔热血和搏命的意志！
王猛也同时扣动扳机！
“砰！”
匕首的寒光与子弹的火线在浓烟和恶臭中交错！
匕首擦着王猛的肋下划过，带出一道血痕！子弹则精准地钻入了武装分子的眉心！
武装分子眼中的疯狂瞬间凝固，身体重重栽倒在淤泥中。
但就在他倒下的瞬间，林野清晰地听到，他腰间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装置，发出了急促而连续的“滴滴滴”声！红光闪烁！
“遥控起爆器！”
“有炸弹！快走！”
林野嘶声狂吼，一把抓住还在喘息的王猛，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向那个通向反应釜检修口的垂首通道！
“轰隆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从地下空间的深处猛然爆发！
不是一处，而是连环爆炸！
巨大的火球和冲击波如同地底熔岩喷发。
瞬间吞噬了那几台巨大的反应釜和周围的一切！炽热的气浪裹挟着致命的碎片，毒烟和燃烧的化学物质，如同毁灭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
林野和王猛只来得及扑进垂首通道，就被身后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掀飞！
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撞击在冰冷的金属井壁上！
灼热的气流和剧毒的浓烟瞬间灌满了通道！
两人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身体在爆炸的余波和重力的作用下，沿着曲折的通道向下翻滚、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
冰冷浑浊的地下水浸没了口鼻，刺骨的寒意让林野猛地惊醒！
他发现自己和王猛正漂浮在一个更加宽阔，水流湍急的地下暗河河道里！
头顶是巨大的，被炸塌的混凝土穹顶裂缝，浑浊的污水裹挟着燃烧的残骸和毒烟正从裂缝中汹涌灌入！
爆炸炸穿了地下空间，将他们冲入了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
“猛子！猛子！”
林野呛着水，奋力抓住身边漂浮的王猛。王猛脸色惨白，肋下的伤口被污水浸泡得发白，人己经昏迷。
林野一只手死死拽住王猛，另一只手拼命划水，试图在汹涌的暗流中稳住身形。
他摸向自己胸口内袋——那块冰冷的硬盘还在！紧紧贴着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前方水道转弯处，出现了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还有人大声呼喊：
“这边！水里有动静！”
“快！是林主任和王队！”
“放下救生圈！”
是搜救的警员！他们循着爆炸和地下水的异动，找到了这条通往暗河的检修通道！
林野心中涌起劫后余生的狂喜，但下一秒，一股巨大的疲惫和眩晕感猛烈袭来。
毒烟的侵蚀，爆炸的冲击，冰冷的污水，让他的意识再次模糊。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紧紧攥着胸口的硬盘，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
“硬盘……证据……保护好……”
湍急的暗流卷着他们，冲向手电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