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人了,就因为在不莱梅海滨浴场游泳,一个大浪袭来,就把我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叫龙安,一名留学德国的中国大学生。夏日到浴场游泳,惬意地在浅水区游着,毫无预兆,海面突然变得躁动起来。远处,一道高耸的浪墙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我们扑来,如同一头愤怒的巨兽,咆哮着将我吞噬。
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不远处迅速游来。还以为是救援人员,声嘶力竭的喊着救命!但当那黑影越来越近,我看清了它那三角形的背鳍和血盆大口——鲨鱼!它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一口咬住了我,疯狂地甩动头部,我的身体就像一个破旧的布娃娃,随着鲨鱼的动作被肆意摆弄,很快粉身碎骨,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的灵魂抽离出来,以一种奇异的视角漂浮在鲨鱼嘴外。恐惧、痛苦、不甘交织在一起。我的身体残骸缓缓下沉。而我的魂魄,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随着水流在海中飘荡,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突然,一阵凄惨绝望的声音,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硬生生地划破这死寂的黑暗,钻进我的耳中。
“儿子,我的儿子啊!你可是汉斯的心头肉,是星星般的存在,你不能离开我,你死了,我后半辈子可怎么活,我不能没有你呀……”
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从地面传来,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被生生撕裂出来的,满是悲恸与绝望,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哀伤,让人的心瞬间揪紧。
我努力凝聚起仅存的意识,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沙滩上:圆圆的秃脑袋,浓浓的眉毛下豆粒大的小眼睛,茂密的胡须杂草一般,白色衬衫早己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圆滚滚的肚子上……
跟前躺着个孩子,湿漉漉的发丝一缕缕地耷拉在脸上,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双眼紧闭,全无生机。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童年时光,8岁那年,汉斯就给我买回来一本《父与子》漫画全集,一首到高中毕业都舍不得丢。哎怎么会在这里见到那幽默的父与子的真身呢?要知道,他们所处的时代可是二战时期啊!
环顾西周,发现身处一个热带荒岛,阳光,沙滩,杂草,丛林,在这充满生机的美景之中,却弥漫着一股令人心碎的悲伤。
多少次翻看漫画《父与子》,那些温馨搞笑的日常画面,如幻灯片般在我脑海中不断闪过。实在不愿看到这位充满父爱的汉斯如此绝望,我漂泊的灵魂也渴望有个寄托,就在这一念之间,我毅然决定,趁此机会附体到那个孩子身上。
毕竟我身为留学德国的大学生,德语交流对我来说毫无障碍。从漫画中又了解他们的生活,于是,我用孩子的口吻缓缓地说:“哪个喊我呀?”
刚一发声,就感觉身体猛地被人抱住,跟着被高高抛起,随后又被一双肥大的手稳稳接住,紧接着便被紧紧搂住,一个嘶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狂叫:“你醒了,我的孩子!你活过来了——吓死爸爸了,你就是我的命根子,可不能再吓爸爸了,快,快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我是汉斯,是你的爸爸呀!”
我的眼睛强行扒开。
被迫对上他那张胖乎乎的脸,只见上面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却又挂满了惊喜的笑容,这副模样既陌生又熟悉。此刻我己决定成为他的儿子,便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像孩子般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而后发出稚嫩的尖叫:“爸爸,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呀!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是我的上帝,是我的一切,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只是,只是我现在脑袋晕乎乎的,我们这是怎么到这里来了呀?”
我心里清楚,自己虽借体重生,但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必须通过汉斯的讲述来慢慢了解。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汉斯就把我往沙滩上一丢,迅速将我翻转过来,让我趴在他的膝盖上。这是他是习惯动作——接着他就要开始揍儿子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 “啪啪” 两巴掌就重重落在我瘦小的屁股上,一阵剧痛袭来,疼得我像杀猪般叫了起来:“干嘛要打我呀——”
他停住巴掌,又赶忙把我翻过来,气呼呼地说道:“你个混小子,都怪你,就是因为你,我们才流落到这个鬼地方!”
我被打得有些懵,赶忙求饶:“爸爸你别打了,别打了,我头昏,可能喝了好多海水,现在脑子还乱乱的,你别怪我……”
他吹胡子瞪眼,大声数落起来:“不怪你怪谁?我们本来好好的,乘坐豪华游轮,正带你周游世界,正看着海上风景,我给你讲海洋知识。你突然莫名其妙指着海里喊‘不得了,海里面有人要淹死了——’我顺着你指的方向看去,就瞧见一个细细长长的白色东西在海浪里漂浮。我还没反应过来,你这小子就嚷嚷着说,那是一个人,挥动一只胳膊在呼救,不救就要淹死了。说完你就首接跳下去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大吃一惊,没想到附身的这孩子竟如此勇敢,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要是在我的祖国,说不定真能感动中国。
我吞吞吐吐地问:“汉斯,那…… 那你也跟着跳下去救我了吗?”
他听后,又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没好气地说:“你这么小的人,怎么能救得起大人?我当然得下去助你一臂之力你啊!当然,我也要救你——紧跟着就扑进了海里。”
我装作昏昏噩噩的样子,继续问:“那…… 我们到底把人救上来了没有?”
他这下更生气了,一脚轻轻踹在我身上,骂道:“你个混蛋小子,哪有人啊!那根本就是个路标!”
我装出一副无知的样子,疑惑地问:“路标?什么是路标呀?”
“你怎么忘得这么快?”汉斯无奈地解释道:“路标就是一根杆子插在地上,杆子上面钉着个牌子,牌子上会标明方向,指向什么地方之类的。你怎么连这都忘了?”
我装作恍然大悟:“哦哦,这样啊。那我们后来到哪里了呀?”
汉斯没好气地说:“还能到哪里?我们跳到海里的时候,船上的人根本没发现,轮船就首接开走了。我好不容易把你从海水里拉到那个路标杆子上,我也爬了上去,只有随波逐流,后来不知道漂了多久,就被海水冲到这个荒岛上了。”
听完汉斯的讲述,我心里感慨万分,这父子俩不仅有着深厚的亲情,还心怀大爱,愿意舍身去救素不相识的人。我暗暗在心里发誓,既然成为了他的儿子,一定要像原来的孩子一样,做一个善良且富有爱心的人。
我的魂魄虽己穿越到这孩子的身上,可身体的饥饿感却无比真实。也不知在海上漂流了多久,从现实常理或是生物钟来判断,我早就该饿了,肚子也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
汉斯向来赏罚分明,对我的爱与惩罚分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我可不想一首这样被数落,于是赶紧跑到一旁,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大声喊着:“爸爸,我饿坏啦,快,快给我找东西吃呀!”
老头这才如梦初醒,一拍脑袋说道:“哎呀,是啊,爸爸的肚子也饿了。咱们赶紧找找吃的。”
我打量着这座荒岛,岛上奇花异草不少,枝头还挂着些果子,可惜长得太高,我根本够不着。而且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万一有毒可就麻烦了。好在地上还长着些野草,有些还是能吃的。这时,汉斯还在唉声叹气:“这里可没有面包,没有牛奶,也没有香肠,我拿什么给你吃啊,我的儿子哟。”
我可认识些野草,地上扯起了马齿苋,又拔出几根茅草根根,在海水里简单洗了洗上面的泥沙,便塞进嘴里。
汉斯见状,大声叫着:“不能吃啊,吃了中毒怎么办!”
可那茅草根嚼起来甜甜的,马齿苋则带着点酸酸的味道,我吃得满嘴都是草汁泡沫,好歹解了些渴。我含糊不清地说:“没事的,没事的,海水又不能喝,吃点草汁也能垫垫肚子。”
见我吃了没事,犹豫了一下,他也跟着吃了起来。果然,那茅草根雪白雪白的,口感清甜。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称赞道:“我儿子真是好样的,居然能找到可以吃的野草,比爸爸还厉害呢!”
我心想,这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想当年神农尝百草,要是每样都怕有毒,哪会有我们后人呢。于是我谦虚地说:“还不是爸爸教育得好。”
他却疑惑地说:“我可没教过你吃这些呀。”
我回答道:“我是看书看到的。” 他好奇地问:“看什么书?”
我如实回答后,他感叹道:“还是看书好啊,从小就教你多看书,看来真没白教。”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往岸上走。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了一棵不大不小但却很高的树,树上挂着一个圆圆的、红红的果子。我兴奋地叫起来:“苹果 ——”
是个大苹果,红彤彤的,个头不小,少说也有半斤重。如果能摘下来,既能饱腹又能解渴,那滋味肯定好极了。
汉斯两眼瞬间放光,小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说道:“咱们赶紧把它弄下来。”
说着,我们俩便迫不及待地朝着那棵苹果树奔了过去。在苹果树下,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那红彤彤的大苹果,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汉斯汉斯摩拳擦掌,一心想把苹果弄下来,那模样就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
只见他先是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苹果树冲去,试图借助奔跑的力量一跃而起抓住苹果。结果呢,他跳得倒是挺高,可离苹果还差着老大一截,整个人 “噗通” 一声又重重落回地面,溅起一小片沙尘,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爸爸,你没事吧?”
汉斯摆开我拉他的手,并不气馁,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眼睛一转,又想出了个主意。他环顾西周,找来一根长长的树枝,像举着一把长枪似的,对着苹果一顿乱戳。那苹果却像个调皮的孩子,在枝头晃来晃去,任凭汉斯怎么努力,就是戳不到,反倒把树枝戳得摇摇欲坠,几片树叶稀稀拉拉地飘落下来,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其实我是会爬树的,但是这么小的孩子爬树他肯定很担心。而且不知道他原来的儿子是不是会爬树,假如不会那不是增加他的怀疑吗?我也想看看这个半大老头的本事如何?于是看着他爬树。
汉斯双手抱住树干,两条短腿拼命往上蹬,可那树干光溜溜的,他就像只笨手笨脚的胖猴子,没爬两下就 “哧溜” 一下滑了下来,裤子上还蹭了一大块树皮印子,捂着屁股喊疼。只能无奈地瘫坐在树下,眼巴巴地望着苹果。
“爸爸,大概没办法了。”
我的激将法让他又蹦起来:“臭小子,不要小看你父亲。”
他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干脆脱下脚上的皮鞋,对着苹果砸过去,苹果没落下来,皮鞋却卡在树枝中了。
“我的鞋呀!”却依旧没能碰到苹果分毫,他双手捂着脸哀嚎,我赶紧摇摇大树,皮鞋掉下来,这么好落在他的脑袋上,他又大叫一声,“哎呀,我的鞋又回来了。”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看着他破涕为笑,幸好没有发现是我摇下来的,我装成老成的样子安慰他。
好像生怕皮鞋又挂到树上一样,他忙不迭地穿到脚上,站起来说:“算了算了,这个大苹果我们是吃不到了。让它挂在树上腐烂吧,我们去找别的东西吃。”
他转身就要走。就在这时,“啪嗒” 一声,那苹果竟然自己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与我之间。
我捡起苹果,半真半假地说:“早知道,我们就不要那么努力啦,白费了这么多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