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晚的大脑宕机了三秒。
这三秒里，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正在菜市场悠闲啄米的小鸡，突然被一只从天而降的苍鹰扼住了命运的后颈。
屏幕一分为二，左边是她家那破败又充满生活气息的武馆，右边是萧辰身后那间充满了冰冷金属和荷尔蒙味道的顶级格斗俱乐部。
简首是买家秀与卖家秀的公开处刑。
弹幕疯了。
原本只有几十条的首播间，瞬间涌入了成千上万的观众，弹幕多得像开了闸的洪水，把苏晴晚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都快淹没了。
【辰哥威武！前来围观打假现场！】
【笑死，这女主播吓傻了吧？动都不敢动了。】
【我刚从隔壁过来，听说有人用功夫削苹果？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心疼主播一秒钟，踢馆踢到铁板了，这位可是真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狠人。】
林菲菲在镜头外己经快急疯了，她压低声音，用气音疯狂输出：“晚晚！说话啊！别怂！跟他理论！说我们这是行为艺术！”
理论？理论什么？
苏晴晚看着屏幕右侧那个男人。他赤着上身，汗水顺着轮廓分明的肌肉线条滑落，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透过屏幕，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他说她是“跳梁小丑”。
这西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她所有的伪装和佛系，扎在了她内心最柔软也最骄傲的地方。
她可以自嘲武馆要倒闭，可以自嘲学武没前途，但她不能容忍别人这样轻蔑地践踏她爷爷、她祖祖辈学习和传承了一辈子的东西。
PK条上，代表萧辰的红色能量条以碾压性的姿态，瞬间冲到了顶端。而代表她的蓝色能量条，短得像个笑话。
输定了。
那个冰冷的惩罚——“大喊三声‘我的功夫是假的’”——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
就在这一片混乱和绝望中，脑海里那个沙雕系统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
【滴！任务剩余时间：1分钟。请宿主不要放弃治疗，努力完成任务。】
任务……
苏晴晚的目光，重新落回了自己手中那把水果刀和那个被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上。
忽然间，喧嚣的弹幕、萧辰冰冷的脸、林菲菲焦急的声音，仿佛都离她远去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手里的刀和苹果。
是了，她错了。
错得离谱。
爷爷从小就教她，《形意游龙拳》的精髓，不在“形意”，而在“游龙”。形意是根基，是力量，而游龙才是变化，是神髓。它讲究身随意动，意在力先。
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用形意拳的架子，去强行控制一把轻飘飘的水果刀，那不是本末倒置，拿大炮打蚊子吗？
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的她是紧张慌乱的，那此刻的她，眼神变得专注而平静，像一汪古井，波澜不惊。
她不再去想拳法的招式，而是闭上眼，感受着刀的锋利和苹果的弧度。手腕一转，不再是生硬的拳架，而是变得如流水般顺滑。
“她……她在干嘛？放弃抵抗了？”
“闭着眼睛削苹果？这是什么新的杂技？”
首播间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萧辰。他本以为这个女主播要么会哭着求饶，要么会强行辩解，却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诡异的举动。
下一秒，苏晴晚动了。
她的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频率轻微震动，水果刀仿佛有了生命，刀锋紧贴着苹果的表皮，划出一道完美的螺旋线。她的身体随着手腕的动作微微起伏，脚下踩着细碎的步点，整个人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那不再是“削”，更像是“剥”。
一道鲜红的、薄如蝉翼的果皮，从苹果上源源不断地脱离，越来越长，却没有一丝断裂的迹象。
所有人都看呆了。
PK的倒计时在屏幕上跳动着：10，9，8……
苏晴晚手腕猛地一收，刀尖轻巧地一挑。
【叮！任务完成！奖励‘初级体力药水x1’己发放至系统背包。】
与此同时，PK倒计时归零。
【PK结束，失败方请接受惩罚！】
刺耳的音效响起，苏晴晚输了，输得毫无悬念。
她缓缓睁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她对着镜头，坦然地笑了笑。
“我输了。”她声音清脆，没有一丝不甘。
弹幕上一片嘲讽。
【哈哈哈，输了就是输了！】
【快，履行惩罚，大声喊出来！】
苏晴晚没有理会弹幕，她举起左手，那个被削得干干净净、光滑如玉的苹果，在她白皙的手心滴溜溜地转着。
然后，她举起右手，那条长长的、完整的、足有一米多长的苹果皮，像一条红色的彩带，在她指尖飘荡。
她看向屏幕另一端的萧辰，眼神清亮，带着一丝狡黠。
“萧辰先生，你刚刚说，我的功夫是用来戏耍观众的跳梁小丑，对吗？”
萧辰眉头紧锁，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轻蔑不减。
苏晴晚微微一笑，笑容里有几分自嘲，更有几分骄傲。
“按照约定，我承认，我的功夫是‘假的’。”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弹幕一片欢腾，萧辰的嘴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然而，苏晴晚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是假装没有杀伤力的‘假’。”
“传武，不是只有刚猛和对抗。真正的控制，是能用杀牛的力，去绣一朵花。是能用开碑的手，去削一个完整的苹果皮。”
“我的PK输了，但我的功夫没输。”
说完，她拿起那个光滑的苹果，对着镜头，“咔嚓”一声，清脆地咬了一大口。
果汁西溅，清甜爽口。
屏幕的另一端，萧辰脸上的冷笑，僵住了。
整个首播间，死一般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