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的空气，凝固如冰。
沈确那番话。
字字句句。
像裹着糖霜的毒针。
精准刺进苏哲心底最深的恐惧。
面包屑核打击？
糖糖是……
行走的、不可控的灭世武器？！
这个念头。
带着血腥味的冰冷。
让他手脚瞬间冰凉！
他猛地站起！
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锐响！
“沈总……”
苏哲声音嘶哑。
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我女儿……糖糖她……”
他想否认。
想尖叫。
想保护。
但所有词语都堵在喉咙。
被沈确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压得粉碎。
沈确依旧坐着。
姿态优雅。
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那块代表身份和权限的黑色徽章。
冷光流转。
“苏先生。”
声音平静无波。
却带着无形的巨网。
“她的‘能力’……”
沈确目光扫过正专心把面包屑堆成小山丘的糖糖。
“价值非凡。”
“但……”
他刻意停顿。
“也是一枚不定时炸弹。”
沈确的身体微微前倾。
镜片后的眼睛。
锐利得令人窒息。
“你……”
他的手指指向苏哲。
“是唯一的‘安全阀’。”
安全阀？
苏哲懵了。
心沉入深渊。
“意思是，”沈确看着他惨白的脸。
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在她完全理解自己、学会‘控制’之前……”
“她的力量被激发、被导向何方……”
“取决于你。”
“你的情绪。”
“你的压力。”
“甚至是……”
他目光落在苏哲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上。
“……你的愤怒。”
每一个字。
都重重砸在苏哲心上！
浑身血液像被抽干！
他低头。
看向小小的糖糖。
她正伸出小手。
好奇地戳着托盘里几粒被口水微微粘湿的面包屑小颗粒。
完全不懂爸爸的崩溃。
苏哲猛地意识到！
昨天下午！
当他被破产压力压垮。
濒临崩溃。
埋头痛哭时……
正是他极度负面的情绪状态！
吸引了糖糖！
然后她……
伸出了那只沾着面包屑的手……
按下了灾难的按钮？！
那今天呢？
刚才他被王俊剽窃气得砸桌子……
如果糖糖再次被他的愤怒“牵引”……
下一个被“面包屑优化”的又会是什么？！
一股巨大的。
几乎将他压垮的责任感和恐怖猜测。
攫住了他！
他不能！
绝不能让糖糖变成那样！
“我……我明白了……” 苏哲牙关都在打颤。
只想立刻逃离这里！
带糖糖离开！
离这个看穿一切又深不可测的男人越远越好！
他几乎是扑过去！
一把抱起还在戳面包屑的糖糖！
动作大得差点打翻托盘！
“走了，糖糖！回家！”
糖糖被爸爸的粗鲁吓到。
小嘴一瘪。
但看着爸爸慌乱又紧绷的脸。
没有哭出来。
只是委屈地。
把沾着面包屑的小手指头。
紧紧攥住了爸爸的衣领。
小脑袋埋进熟悉的颈窝。
寻求唯一的庇护。
那块树脂盾牌。
哐当掉在地上。
沈确没动。
视线扫过那块掉落的盾牌。
又回到苏哲仓惶逃窜的背影。
和他怀里那个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眼神深不见底。
像无风的古井。
只有徽章的冷光。
在桌面无声流转。
苏哲抱着糖糖。
几乎是撞出咖啡厅。
玻璃门反弹发出声响。
阳光刺眼。
让他一阵眩晕。
心脏狂跳。
快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安全阀”……
“不定时炸弹”……
这几个字在脑中疯狂回旋！
他只想立刻回家！
关上门！
躲起来！
隔绝一切危险！
逃离沈确！
逃离这个荒唐又可怕的世界！
就在他魂不守舍抱着糖糖冲过写字楼大堂光洁地面时。
“先生！麻烦登记！” 门口保安戴着白手套拦过来。
苏哲心神巨震！
以为沈确派来阻拦！
本能反应就是抱着女儿侧身冲撞！
“让开！” 声音都变调！
“哎呦！”
他和迎面一个戴着耳机滑手机的格子衫IT男结结实实撞个满怀！
两个大人踉跄！
糖糖在苏哲怀里惊呼一声！
小手在混乱中无意识一抓！
抓住了IT男挂在脖子上的……员工卡挂绳！
用力一扯！
“嘶啦！”
轻响。
那张硬质工卡。
瞬间被拽断绳子！
糖糖的小手抓着工卡。
因为惯性。
“啪嗒——”
飞脱出去！
不偏不倚。
正好砸在了刚才拦住苏哲、那个保安别在胸口的……
对讲机通话按钮上！
对讲机红灯狂闪！
尖锐的“嘀嘀”声！
瞬间响彻整个空旷大堂！
所有目光聚焦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 苏哲脑中一片空白。
脸热如火烧！
捡起糖糖掉下的盾牌！
捡起砸在对讲机上的工卡！
手忙脚乱塞给同样一脸懵的IT男。
连声对保安道歉。
狼狈不堪。
像被追捕的逃犯。
在异样目光和嘀嘀声中。
抱着糖糖。
仓惶冲出旋转门。
跑下冰冷的大理石台阶。
消失在喧嚣街角。
背后。
对讲机里的嘀嘀声停了。
保安挠挠头。
格子衫IT男看着自己工卡。
嘟囔了一句：“撞邪了？”
没人注意到。
他工卡表面的识别芯片。
就在刚才被糖糖小手攥住、猛力甩飞砸上对讲机的刹那。
在内部。
擦着对讲机信号发射端口。
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弱数据流波动。
像羽毛拂过水面。
回家。
关上那扇简陋的防盗门。
反锁。
苏哲背靠着门板。
大口喘息。
浑身被汗湿透。
几乎虚脱。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安全阀？
他低头。
看着怀里受到惊吓、正小声抽噎的糖糖。
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领。
大眼睛里水雾弥漫。
像受惊的小鹿。
“糖糖不怕……爸爸在……不怕了……” 他声音抖得厉害。
把女儿紧紧抱在胸前。
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隔开外界所有窥探。
但沈确冰冷的话。
如同鬼魅般缠绕。
糖糖的能力……
真的源于他的情绪？
他是……开关？
是……囚禁神明的牢笼钥匙？
巨大的恐惧感和责任感几乎将他碾碎。
出租屋狭小的空间里。
只有糖糖断断续续压抑的抽泣。
和那个砸在保安对讲机上、早己被遗忘的意外声响。
还有IT男那张毫发无损、却可能流过一丝奇异数据的工卡。
在命运的巨轮碾过时。
一个微不足道的齿痕。
似乎己悄然刻下。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
在死寂的屋里格外清晰。
苏哲浑身一哆嗦！
猛地转头！
眼神惊恐！
谁？！
沈确派人找来了？！
这么快？！
他像惊弓之鸟。
把糖糖护得更紧。
大气不敢出！
门板震动着。
一个苍老温和的声音响起：
“小苏？在家吗？我是楼下张奶奶！”
张奶奶？
苏哲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
但依旧警惕。
他抱着糖糖。
小心翼翼凑近猫眼。
门外。
果然是张奶奶。
怀里抱着那只刚找回来的胖橘咪咪。
另一手提着一个盖着白毛巾的塑料盆。
满脸慈祥笑容。
“开开门呀小苏！” 张奶奶中气十足地喊。
“奶奶给你们带了刚炖好的鲫鱼汤！可鲜喽！”
“咪咪也想糖糖啦！刚还舔我手呢！”
塑料盆里散发出浓郁的鲜鱼香气。
透过门缝丝丝缕缕飘进来。
瞬间勾起了糖糖肚子里的馋虫。
原本还在抽噎的小人儿。
鼻子动了动。
小脑袋从爸爸肩膀抬起。
红肿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门。
奶音带着未散的哭腔，小声问：
“……鱼鱼香香？”
那声音里。
是孩子最本能的。
对食物的期待。
屋里。
冰箱空空。
锅里泡面渣还未洗净。
桌上。
半袋干面包早己被遗忘。
在这冰冷绝望的恐惧深渊。
在这令人窒息的保护笼外。
一道最平凡、最温暖的人间烟火。
带着鱼汤的鲜香。
带着猫的呼噜。
带着邻居奶奶最朴实无华的关怀。
轻轻叩响了门。
苏哲看着糖糖渴望的小脸。
感受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听着张奶奶门外温柔的絮叨。
“快开门啊小苏！汤凉了不好喝！”
他绷紧到极致的身体。
终于。
无法控制地。
微微松弛了一根弦。
眼眶莫名发热。
指尖颤抖着。
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缓缓。
向下转动。
门外。
是新一场风暴？
还是一次喘息？
无人知晓。
只有鱼汤的暖香。
执着地。
顺着门缝。
渗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