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机器人僵在原地，半身覆盖着细密的白色泡泡，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银色甲虫。惨绿的应急灯光下，泡泡表面幽幽反射着绿光，显得格外诡异又滑稽。
糖糖蹲在机器人旁边，小手指欢快地戳着泡泡。“啵！啵！” 清脆的破裂声伴随着她咯咯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她似乎把机器人当成了一个大号泡泡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虫虫……泡泡多！” 她开心地嘟囔，小脸上沾着一点泡泡和污渍，眼睛亮晶晶的。玩了一会儿戳泡泡，她的目光又被机器人光滑的银色外壳吸引。那上面糊着一片黏糊糊的奶脂消毒液混合物，还有泡泡破掉后留下的湿痕。
“虫虫……脏脏……” 她歪着小脑袋，想起自己刚才说要给虫虫“洗香香”。她伸出黏糊糊的小手，轻轻按在机器人没有被泡泡覆盖的另一侧外壳上。冰凉光滑的金属触感让她觉得有趣。她的小手在上面抹了抹，留下几道湿漉漉的痕迹。
“擦擦……香香……” 她奶声奶气地说着，小手在机器人外壳上无意识地涂抹起来。黏糊糊的液体在她的小手下晕开，形成一片不规则的污渍区域。
抹了一会儿，她觉得不够好玩。她的大眼睛眨了眨，看到了自己手指上残留的液体。一个“天才”的想法又诞生了！她伸出小食指，蘸了蘸地上残余的消毒液混合物，然后……开始在机器人光滑的银色外壳上……画画！
“画……虫虫！” 她小声嘀咕，小手指笨拙地在金属外壳上划拉着。一道歪歪扭扭的线条出现。她画了一个圆圆的脑袋，几条伸出来的腿（虽然数量不太对），还在脑袋上点了两个小点当眼睛。
“虫虫……虫虫！” 她看着自己的“杰作”，开心地拍手。然后，她似乎觉得还少了什么。她想了想，又蘸了点消毒液，在“虫虫”旁边，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勉强能看出形状的……爱心！
“虫虫……爱糖糖！” 她满意地宣布，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她甚至凑近，对着自己画的“爱心”吹了口气，仿佛想让“虫虫”感受到她的爱意。
苏哲在旁边看着，忍俊不禁。女儿用消毒水和奶渍在昂贵的清洁机器人上涂鸦，还画了个爱心表白……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了！他几乎能想象到监控后面沈确那张万年冰山脸裂开的样子。
糖糖画完了“爱心”，似乎还意犹未尽。她的小手在机器人外壳上到处摸索，好奇地按按这里，戳戳那里。突然，她的手指按到了一个微微凹陷、极其隐蔽的小圆点——那是机器人外壳上一个用于环境监测的微型传感器！
“咦？” 糖糖觉得这个小圆点按下去有点软软的，很好玩。她的小手指用力按了按，又抠了抠。
“警告！环境传感器（A-7）物理受压！疑似……被未知粘稠物堵塞？！”
“警告！传感器数据异常！读数……归零？！”
“警告！外壳压力分布异常！疑似……涂鸦覆盖导致局部应力变化？！”
监控中心，代表清洁机器人的警报图标瞬间爆红！旁边刷新的数据流如同天书！
“传感器被堵了？！被什么堵了？消毒奶糊？！”
“涂鸦？！什么涂鸦能改变外壳应力？！”
“这机器人是废了！彻底废了！”
糖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艺术创作”和“探索行为”引发了怎样的风暴。她玩够了机器人，小脑袋又转向了墙壁。惨绿的应急灯光下，光滑的银白色墙壁显得有些单调。她的大眼睛眨了眨，看着自己还沾着“颜料”的小手。
“墙墙……白白的……” 她小声说，然后……她伸出小食指，蘸了蘸地上残余的消毒液混合物，迈开小短腿，走到墙壁前，踮起脚尖，开始……在墙上画画！
“画……爸爸！” 她努力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圆圈，上面戳了几个点当眼睛鼻子嘴巴。“画……糖糖！” 在旁边画了一个更小的圆圈，也戳了几个点。然后，在两个圆圈中间，她认认真真地画了一个……比刚才给“虫虫”画的稍微规整一点的爱心！
“爸爸……爱糖糖！”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小脸上满是骄傲。
接着，她又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代表“虫虫”，也给它画了个小小的爱心。“虫虫……爱糖糖！” 她宣布。
最后，她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在墙壁空白处，画了一大堆歪歪扭扭的泡泡！“泡泡……亮亮！” 她开心地补充。
昏暗的灯光下，光滑的银白色墙壁上，一幅由消毒水、奶渍和孩童想象力构成的“杰作”赫然呈现：两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爸爸和糖糖），一个抽象派的虫虫，一堆大大小小的爱心，还有无数飘散的泡泡！充满了童趣和……浓烈的消毒水奶香味。
监控中心。
主屏幕上，S-01房间的环境传感器数据彻底乱成一锅粥！代表墙壁涂鸦区域的几个传感器读数疯狂跳动，然后……齐齐变成了乱码！
“警告！墙体传感器（B区）信号丢失！疑似……被高粘度有机涂层覆盖？！”
“警告！光学传感器（C-3）反馈异常！图像识别模块混乱！识别结果为……爱心？泡泡？无法解析！”
“警告！空气成分分析仪受到未知挥发性物质（奶香消毒混合气溶胶）干扰！数据失真！”
技术员们看着屏幕上刷新的警报和那面被“涂鸦”的墙壁模拟图（系统根据残留传感器信号勉强生成的模糊图像，上面布满了扭曲的线条和爱心泡泡图标），一个个表情呆滞，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
“墙……墙上画满了？！”
“爱心？泡泡？！这到底是什么生化武器级别的涂鸦？！”
“传感器……被奶糊糊糊住了？！”
“完了……这房间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沈确站在屏幕前，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面被系统标注为“高污染涂鸦区”的墙壁模拟图。上面那个被放大特写的、歪歪扭扭的“爱心”图标，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的视网膜。他沉默着，周身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指尖在控制台上悬停了几秒，最终，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敲下指令：
「指令：终止所有对S-01房间的远程监测及分析。维持物理隔离及基础生命维持。非必要……禁止任何形式介入。」
「备注：采购部门。追加采购……高强度、抗有机溶剂腐蚀的……墙面保护涂层。及……传感器防护罩。优先级：最高。」
房间里。
糖糖画完了她的“大作”，心满意足地拍拍小手（虽然小手更脏了）。她走回“休眠”的泡泡机器人旁边，小身子靠着它冰凉的金属外壳坐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玩累了。
“虫虫……睡觉觉……糖糖也睡觉觉……” 她嘟囔着，小脑袋一点一点，很快靠着她的“泡泡虫虫”战利品，沉沉睡去。小脸上还带着一点污渍和满足的笑容。
苏哲看着熟睡的女儿，再看看墙上那幅充满“爱”的消毒水涂鸦，又看看那只半身泡泡、身上画着“虫虫”和“爱心”的清洁机器人……他再也忍不住，无声地咧嘴笑了起来，肩膀因为憋笑而剧烈抖动。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他走到那面涂鸦墙前，看着女儿歪歪扭扭的“爸爸”和“糖糖”，还有中间那颗大大的爱心。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颗“爱心”。
指尖传来一点的凉意，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奶香。
他低头，看着指尖那点混合着奶渍和消毒水的“颜料”，又回头看看床上熟睡的女儿和那只被“封印”的机器人。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嘴角的笑意，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一丝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干得漂亮，糖糖。” 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宠溺和骄傲，“这‘爱心’，画得真棒。”
监控中心。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S-01房间的图标依旧被红色警告覆盖，但旁边代表数据流的瀑布己经停止刷新，只剩下最后一条冰冷的系统提示：
「警告：S-01区域存在高浓度未知干扰源（代号：糖糖）。建议：永久隔离。风险等级：∞（无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