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针尖、冷光与紧握的手指

2025-08-23 2687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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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的剧痛如同持续的电流,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苏哲躺在冰冷的单人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均匀的光源。时间在控制面板的数字跳动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在骨头上缓慢锯过。他咬紧牙关,下唇被咬出深深的齿痕。冷汗浸湿了鬓角。

他不想按那个“医疗”选项。不想面对那些穿着无菌服、面无表情的人。不想再踏入那个冰冷的医疗室。但疼痛像无形的绳索,越收越紧,几乎要勒断他的呼吸。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来一阵眩晕。他不能倒下。糖糖需要他。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动手腕,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到控制面板前。手指悬在“医疗”选项上,微微颤抖。最终,他按了下去。

面板亮起:“医疗请求己受理。请稍候。”

几秒钟后,墙壁无声滑开一个小口。不是机械臂送托盘。而是滑开一扇门。门外站着两名穿着白色无菌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医疗人员。他们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言语。其中一人推着一辆小巧的银色器械车。

“请配合治疗。” 其中一人开口,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平板无波。

苏哲看着他们,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糖糖。小家伙蜷缩着,小脸埋在枕头里,呼吸均匀。他不能让糖糖看到这些。他沉默地点点头,侧身让开。

两名医疗人员无声地进入房间。器械车停在角落。一人示意苏哲坐到单人床上。另一人打开器械车,取出消毒液、无菌纱布、注射器、几支药剂和一个更小巧、更精密的金属支架。

“手腕粉碎性骨折。需更换支架,注射抗炎镇痛药物,并补充电解质。” 操作器械车的人陈述,像是在念报告。他拿起消毒液,示意苏哲伸出受伤的手。

苏哲伸出左手。冰冷的消毒液涂抹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痛。他咬紧牙关,没有出声。医疗人员动作熟练而精准,拆下他之前草草包扎的、被血浸透的纱布。扭曲的腕骨和狰狞的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灯光下。另一名医疗人员拿起新的支架,比之前的更轻便,结构更复杂。

“固定过程会有疼痛。请忍耐。” 陈述报告的声音再次响起。

冰冷的金属支架贴上皮肤。医疗人员的手指用力,调整骨位。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神经上!苏哲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头的冷汗瞬间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刺眼的光源,视线因剧痛而模糊。

“爸爸……” 一声细弱、带着惊恐的呼唤从儿童床那边传来。

苏哲猛地转头!糖糖不知何时醒了!她坐起身,小脸煞白,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角落里的景象——两个穿着白色衣服、戴着奇怪面具的人,正抓着爸爸的手,爸爸脸色惨白,满头冷汗,身体在微微发抖!

“爸爸!怕怕!” 糖糖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身体往后缩,紧紧抱住被子,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糖糖不怕!爸爸没事!” 苏哲立刻喊道,声音因剧痛而嘶哑变形。他想冲过去抱住女儿,但手腕被医疗人员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闭上眼睛!别看!爸爸很快就好了!”

但糖糖的恐惧己经爆发。她看着爸爸痛苦的样子,看着那两个白色的“怪物”,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哇——!” 她放声大哭起来!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泪水汹涌而出。“爸爸!爸爸!不要打爸爸!坏人!坏人打爸爸!”

她的哭声尖锐而凄厉,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她的小手胡乱地挥舞着,似乎想赶走那些伤害爸爸的人。

“情绪波动剧烈。可能引发能力不稳定。建议安抚。” 操作支架的医疗人员平板地陈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冰冷的支架卡扣“咔哒”一声锁紧,剧痛再次席卷苏哲全身!

苏哲疼得几乎窒息!但女儿的哭声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他顾不上手腕的剧痛,用尽全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糖糖!别怕!爸爸在!爸爸没事!” 他嘶吼着,试图挣脱束缚。

另一名医疗人员迅速拿起注射器,动作快如闪电。针尖精准地刺入苏哲手臂的静脉。冰凉的液体推入血管。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麻木感瞬间袭来,压下了部分剧痛,也抽走了他挣扎的力气。他身体一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视线更加模糊。

“镇静剂己注射。电解质补充开始。” 陈述报告的声音依旧冰冷。

糖糖的哭声更大了。“爸爸!爸爸!” 她看到爸爸下去,以为爸爸被“坏人”打倒了!巨大的恐惧让她不顾一切地跳下床!光着小脚丫,跌跌撞撞地冲向角落!“不要打爸爸!坏蛋!放开爸爸!”

她小小的身体扑到苏哲腿边,伸出小手,用尽全力去推那个正在给苏哲手臂扎针的医疗人员的腿!力道微弱得可怜。

医疗人员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针头拔出,贴上胶布。动作完成。

“初步处理完成。更换支架需进一步观察骨骼愈合情况。请保持手腕固定。避免受力。” 操作支架的医疗人员松开手,退后一步。器械车被无声推走。

两名医疗人员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转身,离开了房间。墙壁无声合拢,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只剩下苏哲粗重的喘息和糖糖撕心裂肺的哭声。

苏哲靠在墙上,药效让他浑身无力,意识有些模糊。手腕的剧痛被麻木感覆盖,但心口的疼痛却更加尖锐。他费力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伸向扑在他腿边、哭得浑身发抖的女儿。

“糖糖……乖……不哭……” 他的声音虚弱而沙哑。

糖糖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看到爸爸伸出的手,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两只小手死死攥住爸爸的几根手指!攥得那么紧,小小的指节都泛白了!

“爸爸……疼疼……” 她抽噎着,小脸上满是泪水和恐惧,“坏蛋……打爸爸……糖糖怕……”

“不疼了……爸爸不疼了……” 苏哲用尽力气,将女儿小小的身体拉进怀里。糖糖立刻像只受惊的小兽,紧紧蜷缩在爸爸胸前,小脸埋在他怀里,身体还在不停地抽噎颤抖。

苏哲抱着女儿,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手腕上冰冷的支架硌着皮肤。房间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女儿眼泪的咸涩。刚才那冰冷的、毫无人性的“治疗”过程,像一场短暂的噩梦。而女儿紧握他手指的力道,是这冰冷噩梦中唯一真实的温度。

他低头看着糖糖紧握着他手指的小手。那小小的、温热的、带着恐惧和依赖的力道,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了药物的麻木和身体的虚弱,首抵他冰冷的心脏深处。

他更紧地抱住了女儿。在这个苍白、冰冷、被严密监控的牢笼里,他们只有彼此。女儿紧握的手指,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也是他必须坚持下去的全部理由。即使前路,依旧是未知的冰冷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