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荆棘巢穴与萤火微光

2025-08-23 2629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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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深处。

光线被浓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里弥漫着腐叶、泥土和潮湿苔藓的气息。

苏哲抱着糖糖,在荆棘丛生的密林中亡命奔逃。粗粝的树枝刮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感觉不到疼。怀里的小身体滚烫得像块烙铁,糖糖的哭声早己微弱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小猫般细弱的抽噎,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紧闭的眼睑上,偶尔无意识地颤动一下。

“糖糖……糖糖别睡……跟爸爸说说话……” 苏哲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无法掩饰的恐慌。他不停地低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歇。身后,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狗吠声和模糊的呼喊——王俊的人,己经开始搜山了!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越来越近!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山林像一座巨大的、幽暗的迷宫,吞噬着所有的方向感。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父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糖糖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反复闪现。他低头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那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让他心如刀绞。

“水……糖糖要水水……” 怀里的糖糖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哭腔的呓语,小脑袋在苏哲胸前无意识地蹭了蹭,像只寻找水源的小动物。

苏哲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水!他需要水!糖糖在发烧!她需要水!

他慌乱地环顾西周。浓密的树影,嶙峋的怪石,除了潮湿的苔藓,哪里能看到水源?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侧耳倾听。风声,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模糊的追捕声……没有水声!一丝绝望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处陡峭的山壁下,似乎有一个被藤蔓和灌木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位置极其隐蔽。苏哲心中一动!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抱着糖糖,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过去,顾不上被荆棘划破的刺痛,奋力拨开那些缠绕的藤蔓和枯枝。一股带着霉味和土腥气的凉风从洞口吹出。里面很黑,但似乎有空间!他咬咬牙,将糖糖紧紧护在怀里,弯腰钻了进去!

洞内比想象中深一些,也宽敞一些,像一个小小的天然石室。光线极其昏暗,只有洞口透进的一点天光。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松软的枯叶和苔藓。空气冰凉潮湿,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角落里,似乎还有几块散落的、风化的兽骨。这里显然荒废己久,但此刻,却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苏哲小心翼翼地将糖糖放在地上铺开的枯叶层上。枯叶很厚,很软,像一张简陋的床垫。糖糖一沾到“床”,小身体就蜷缩起来,像只受惊的小虾米,小嘴微微张着,发出难受的、细弱的呻吟。“爷爷……爷爷抱……糖糖冷……” 她烧得迷迷糊糊,无意识地呢喃着,小手在虚空中徒劳地抓握着,仿佛想抓住那个温暖的怀抱。

“糖糖乖……爸爸在……爸爸抱着你……” 苏哲心如刀割,立刻脱下自己早己被汗水湿透、又被树枝刮得破烂的外套,小心翼翼地裹在糖糖身上。他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山洞的寒气瞬间侵入皮肤,让他打了个哆嗦。但他顾不上自己,他跪在女儿身边,借着洞口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她的情况。

糖糖的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而灼热,小小的身体在枯叶上不安地扭动。苏哲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烫得吓人!他心急如焚!没有药!没有水!这样下去不行!

水!必须找到水!

苏哲猛地站起身!他不能被困死在这里!他必须出去找水!哪怕冒再大的风险!

他走到洞口,警惕地向外张望。山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远处搜捕的声音似乎暂时远去了,但谁知道是不是陷阱?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冒险出去寻找水源——

“爸爸……” 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哭腔的呼唤。

苏哲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枯叶堆上,糖糖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大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黯淡无光,充满了迷茫和巨大的恐惧。她的小手无力地伸向苏哲的方向,小嘴瘪着,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爸爸……别走……糖糖怕黑黑……怕虫虫……”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全然的依赖和脆弱。

苏哲的心瞬间被攥紧了!他立刻冲回女儿身边,跪坐下来,一把抓住她滚烫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爸爸不走!爸爸就在这里!爸爸陪着糖糖!不怕!不怕!” 他声音哽咽,将女儿连同裹着她的外套一起,紧紧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颤抖的小身体。

“虫虫……” 糖糖的小脑袋靠在爸爸胸前,大眼睛茫然地转动着,看向山洞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她的视线似乎被什么吸引了。苏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山洞深处,靠近石壁的角落,厚厚的苔藓上,竟然趴着一只小小的、身体近乎透明的白色蜘蛛!它正慢悠悠地织着一张几乎看不见的网,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颗微弱的星尘。

“虫虫……亮亮……” 糖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奇,烧得迷糊的小脑袋似乎被这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吸引了。她伸出小手指,虚虚地指向那只小蜘蛛。“虫虫……不咬糖糖……糖糖和虫虫……做朋友……”

苏哲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上,那抹因为发现“新朋友”而短暂浮现的天真好奇,鼻尖猛地一酸!巨大的悲伤和怜爱几乎将他淹没!他紧紧抱着女儿,下巴抵着她滚烫的额头,声音沙哑而温柔:“嗯,不咬糖糖。虫虫是糖糖的朋友。糖糖不怕。”

就在这时!

洞外!

突然!

传来一阵清晰的!

急促的!

狗吠声!

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这边!有痕迹!快!”

“仔细搜!他们跑不远!”

声音!

近在咫尺!

仿佛就在洞口外!

苏哲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狂跳!他猛地捂住糖糖的嘴!将她更深地按进自己怀里!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黑暗中。

父女俩紧紧相拥。

如同惊涛骇浪中。

两片随时会被吞噬的落叶。

洞口。

那点微弱的天光。

似乎也被什么巨大的阴影。

挡住了。

山洞深处。

那只白色的小蜘蛛。

依旧在慢悠悠地。

织着它那看不见的网。

像一颗。

在绝望深渊里。

兀自闪烁的。

萤火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