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哐当。
碾过铁轨。
窗外。
城市的高楼大厦。
车水马龙。
如同褪色的幕布。
飞速后退。
最终。
被无垠的绿色田野。
和低矮的村落取代。
空气里。
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混合着车厢里泡面和汗水的味道。
苏哲抱着糖糖。
靠窗坐着。
糖糖小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大眼睛好奇地。
望着窗外掠过的。
成片金黄的麦浪。
远处吃草的黄牛。
田埂上奔跑的土狗。
“爸爸……牛牛！” 她伸出小手指。
奶音带着新奇的兴奋。
“嗯，牛牛。” 苏哲疲惫地应着。
下巴抵着女儿柔软的头顶。
心。
却像悬在半空。
沉甸甸的。
离开那座充满恐惧和窥视的城市。
回到老家。
是昨夜在泪水和拥抱中。
仓促的决定。
没有告诉张奶奶他们具体去向。
只含糊说带糖糖回乡下养病。
他不敢赌。
赌沈确和王俊的底线。
赌邻里的安全。
逃亡。
是唯一的选择。
也是最后的庇护。
老家。
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点的小村庄。
青砖瓦房。
泥泞小路。
鸡鸣狗吠。
苏哲的父亲。
一个沉默寡言的庄稼汉。
早早等在村口。
看到儿子抱着孙女下车。
布满皱纹的脸上。
没有太多表情。
只是伸出粗糙的大手。
接过苏哲简单的行李。
“回来了。” 声音沙哑。
“嗯，爸。” 苏哲喉咙发紧。
“糖糖，叫爷爷。” 他轻声对女儿说。
糖糖怯生生地。
看着眼前陌生的老人。
小嘴抿着。
没出声。
小手紧紧抓着爸爸的衣领。
爷爷也没多话。
转身。
佝偻着背。
在前面带路。
“屋收拾好了。”
祖孙三代。
沉默地走在夕阳下的田埂上。
影子拉得很长。
老屋很旧。
但干净。
土炕烧得温热。
空气里有淡淡的柴火和晒干麦秆的味道。
糖糖被放在炕上。
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土墙上糊着旧报纸。
窗棂上挂着红辣椒。
角落里堆着农具。
一只花狸猫从灶台后探出头。
警惕地看着新来的小人儿。
“喵……”
糖糖眼睛一亮。
小身子往前蹭了蹭。
“猫猫……”
花狸猫“嗖”地缩了回去。
糖糖有点失望。
小嘴又瘪了。
苏哲赶紧从包里掏出那半袋没吃完的奶黄包。
“糖糖，吃包包。”
熟悉的香甜味。
让糖糖安静下来。
小口啃着。
大眼睛还是滴溜溜转。
看着陌生的屋子。
爷爷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
放在炕桌上。
“先吃饭。”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但浑浊的眼睛。
在扫过糖糖苍白的小脸时。
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
心疼。
夜里。
万籁俱寂。
只有窗外的虫鸣。
和远处偶尔的狗吠。
苏哲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
睁着眼睛。
毫无睡意。
糖糖蜷在他怀里。
呼吸均匀。
小手里。
还无意识地。
攥着那块裂开的树脂盾牌。
裂痕在月光下。
清晰可见。
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沈确冰冷的通牒。
王俊阴鸷的眼神。
如同鬼魅。
在黑暗中盘旋。
他们……
会追来吗？
这偏僻的乡村。
真的能成为避风港吗？
他低头。
看着女儿沉睡中恬静的小脸。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那么安宁。
那么脆弱。
他轻轻收拢手臂。
将她抱得更紧。
用身体。
为她筑起一道血肉的墙。
哪怕。
摇摇欲坠。
同一片夜空下。
城市中心。
那座不挂招牌的白色几何建筑。
顶层。
沈确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着脚下璀璨如星河的城市灯火。
眼神冰冷。
毫无波澜。
一个虚拟光屏悬浮在他面前。
上面显示着一份加密简报。
「目标：苏哲/糖糖」
「状态：己离城。目的地：C省L县柳树沟村」
「追踪方式：二级被动信号（树脂板锚点残余波动）」
「威胁评估：王俊势力活跃度提升。预计追踪时间：72小时」
「建议：启动“观察站”协议。维持最低限度监控。」
沈确的指尖。
在光屏上轻轻一点。
「观察站协议：己激活」
「监控等级：Level-1（环境观测）」
光屏熄灭。
他转身。
走向房间深处。
冰冷的金属墙壁无声滑开。
露出后面。
一个巨大、精密、泛着幽蓝光芒的环形控制台。
无数数据流在黑暗中无声流淌。
如同蛰伏的巨兽。
核心位置。
一个被单独标记的微弱信号源。
在地图上。
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上。
极其缓慢地。
闪烁着。
如同荒野中。
一粒微弱的萤火。
沈确的目光。
在那粒微弱的萤火。
和旁边一个标记着「王俊」的、正在高速移动并不断释放危险红光的信号源之间。
短暂停留。
然后。
漠然移开。
他不需要出手。
只需要。
等待。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
王俊的私人医院病房里。
气氛压抑。
鸭舌帽男人垂手而立。
额角还带着上次撞车的淤青。
“……跑了？乡下？” 王俊靠在病床上。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声音嘶哑。
带着压抑的暴怒。
“是，BOSS。刚确认的消息。柳树沟村。”
“呵……” 王俊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眼中毒火翻腾。
“以为躲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安全了？”
他猛地抬手！
将床头柜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
玻璃碎片西溅！
“废物！一群废物！”
鸭舌帽身体一颤。
头垂得更低。
“BOSS，沈确那边……”
“沈确？” 王俊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
“他想要那个小怪物？”
“那就让他看看……”
王俊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
“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他抓起枕边的平板。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
调出一份加密文件。
标题：
「“礼物”计划」
他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
“启动‘礼物’。”
“给我们的苏大奶爸……”
“和他那个宝贝女儿……”
“送一份……”
“永生难忘的……”
“乡！下！见！面！礼！”
夜色。
在城市的喧嚣与乡村的寂静中。
无声流淌。
麦田的风。
吹过老屋的窗棂。
带来泥土的芬芳。
也带来。
远方。
无声逼近的。
血腥气息。
糖糖在睡梦中。
无意识地。
往爸爸怀里缩了缩。
小手。
更紧地。
攥住了那块。
裂开的。
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