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窗帘缝隙。
照亮满地狼藉。
金黄的鲔鱼肉块。
凝固的油渍。
碎裂的盾牌。
无声控诉着昨夜的混乱。
苏哲抱着昏睡的糖糖。
蜷在墙角。
眼窝深陷。
下巴冒出青茬。
像一尊被风化的石雕。
沈确冰冷的通牒在脑中回响：
“24小时……白塔……”
倒计时。
滴答作响。
每一秒都像重锤砸在心口。
带走一丝温度。
带走一缕希望。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
带着熟悉的节奏。
“小苏？糖糖？你们还好吗？” 张奶奶压低的、担忧的声音传来。
苏哲浑身一颤。
僵硬地抬头。
看向那扇被撞歪的门。
门外。
是温暖的烟火气。
门内。
是冰冷的绝望深渊。
他张了张嘴。
喉咙干涩发紧。
发不出声音。
“小苏？开开门！奶奶给你带了热豆浆！” 张奶奶的声音更急。
“还有糖糖爱吃的奶黄包！” 是王婶的声音。
“爸爸！开门！” 楼下那个傲娇学霸少年，也难得地喊了一声。
邻里们。
都来了。
带着清晨的暖意。
堵在门外。
苏哲眼眶瞬间红了。
他低头。
看着怀里睫毛颤动。
似乎要醒来的糖糖。
小脸苍白。
眉头微蹙。
即使在睡梦中。
也带着不安。
他不能……
不能把这份绝望。
带给他们。
不能把糖糖的“危险”。
引向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
用尽全身力气。
扶着墙。
摇摇晃晃站起来。
抱着糖糖。
走到门边。
手指颤抖着。
拧开反锁。
拉开那扇歪斜的门。
门外。
张奶奶端着热气腾腾的豆浆。
王婶提着奶黄包。
老李拿着扫帚。
少年板着脸。
但眼神关切。
他们看到屋内的狼藉。
看到苏哲的憔悴。
看到糖糖的苍白。
都倒吸一口凉气。
“天杀的！那群挨千刀的！” 张奶奶眼圈红了。
“快！快进来！” 王婶连忙招呼。
“糖糖怎么了？” 少年探头，声音带着紧张。
苏哲侧身让他们进来。
沉默地。
看着他们放下东西。
张奶奶心疼地想去摸糖糖的脸。
苏哲下意识地。
微微侧身。
避开了。
动作细微。
却带着刺骨的防备。
张奶奶的手僵在半空。
愣住了。
眼神复杂地看着苏哲。
“小苏……你……”
“我没事。” 苏哲声音沙哑。
“糖糖……吓着了。睡一觉就好。”
他抱着女儿。
退到角落。
像只守着幼崽的惊弓之鸟。
与所有人的关心。
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邻居们面面相觑。
气氛有些凝滞。
“爸爸……” 糖糖醒了。
虚弱地睁开眼。
大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周围。
看到熟悉的张奶奶和王婶。
小嘴瘪了瘪。
委屈又依赖地。
伸出小手。
“奶奶……抱……”
声音软糯。
带着哭腔。
张奶奶心都化了。
立刻伸手。
“哎！奶奶抱！糖糖不怕！”
苏哲身体瞬间绷紧！
想阻止！
但看着女儿渴望的眼神。
和邻居们担忧的目光。
他最终。
僵硬地。
松开了手。
糖糖被张奶奶温暖熟悉的怀抱接住。
小脑袋依赖地蹭了蹭。
小手紧紧抓着张奶奶的衣襟。
“糖糖饿饿……” 她小声说。
“有有有！奶奶带了奶黄包！热乎的！” 王婶赶紧打开袋子。
香甜的奶香弥漫开来。
糖糖眼睛亮了亮。
小鼻子嗅了嗅。
“香香……”
张奶奶抱着糖糖坐下。
小心地掰开一小块奶黄包。
金黄的馅料流淌。
香气扑鼻。
她吹了吹。
喂到糖糖嘴边。
糖糖小口小口吃着。
苍白的脸上。
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
大眼睛弯了弯。
“甜甜……”
“哎！甜！糖糖多吃点！” 张奶奶笑得慈祥。
老李默默拿起扫帚。
开始清扫地上的狼藉。
少年蹲下来。
捡起那块裂开的树脂盾牌。
好奇地看了看上面的裂痕。
又看看安静吃包子的糖糖。
没说话。
王婶倒了碗热豆浆。
塞到苏哲手里。
“小苏，你也喝点。暖暖身子。”
苏哲捧着温热的碗。
豆浆的热度透过瓷碗。
烫着他的掌心。
却暖不进冰封的心。
他看着糖糖在张奶奶怀里。
小口吃着奶黄包。
满足地眯起眼。
像只被安抚的小猫。
那么普通。
那么温暖。
那么……像个正常的孩子。
沈确的警告。
白塔的阴影。
安全阀的崩溃……
这一切。
真的会发生吗？
他真的要……
把糖糖送进那个冰冷的“白塔”？
交给那个深不可测的沈确？
换取所谓的“安全”？
他看着糖糖伸出小舌头。
舔掉嘴角的奶黄馅。
满足地咂咂嘴。
小脸上。
是纯粹的。
属于孩童的。
简单的快乐。
他的心。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
狠狠揪紧。
痛得无法呼吸。
“小苏啊，” 张奶奶一边喂糖糖，一边轻声说。
“别怕。有啥事，跟奶奶说。咱们街坊邻居，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那些坏蛋！”
“就是！敢欺负我们的人！没门！” 老李挥舞着扫帚。
“报警！必须报警！” 王婶义愤填膺。
少年没说话。
只是把捡起的裂开盾牌。
轻轻放在糖糖旁边的椅子上。
糖糖吃完最后一口奶黄包。
小肚子微鼓。
打了个小小的奶嗝。
她伸出小手。
摸了摸那块裂开的盾牌。
指尖划过那道深深的裂痕。
然后。
她抬起头。
看向一首沉默站在角落的爸爸。
大眼睛清澈。
映着晨光。
她伸出沾着一点奶黄的小手。
对着苏哲。
软软地。
清晰地。
说：
“爸爸……抱抱……”
那一刻。
苏哲眼中强忍的泪水。
终于。
决堤而下。
他猛地冲过去！
一把将女儿从张奶奶怀里抢回！
紧紧！
死死！
地抱在怀里！
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糖糖……爸爸在……爸爸永远在……” 他哽咽着。
声音破碎。
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爸爸哪儿也不去……爸爸陪着你……”
“我们不去白塔……”
“我们回家……”
他抬起头。
泪眼模糊。
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
“回……我们自己的家……”
沈确冰冷的倒计时。
在他心中。
被滚烫的泪水。
彻底。
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