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龙城,天门拳馆,后堂密室。
黄铜吊灯摇曳,墙上挂着旧拳谱、山河图,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柜与药材混合的气息。
赵元武将腰牌、残药、密信残页一一摆在木案之上,低声道:
“弟子在回城途中遭到三人埋伏,一人为化劲巅峰,另外两人临阵服药,药效诡异,死于暴走。我检查遗物,发现你这些。”
罗惊澜披着灰青色袍子,双手负后,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在那枚暗金色“蛛”字腰牌上停留了片刻。
他缓缓落座,取起信纸,瞥了眼密文,随手放下,眼神中泛起几分寒意:
“龙虎武馆……我猜到他们会出手,但没想到,他们居然己经和东奉国那些东洋人勾结到这个程度。”
赵元武一怔:“东洋人?他们与龙虎武馆有……”
罗惊澜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头,语气平静,却透着杀机:
“蛛心,本是龙虎武馆的暗部负责人,专办见不得光的脏活。这药剂出自东奉之手,代号‘极锋’,能暂时突破桎梏,换取暴走之力,代价是全身经脉逆乱、精血焚烧。东洋人自称‘投影’行动组,惯于人体实验,许多武馆的弟子都在他们手里变成了活尸。”
赵元武眼神一凛,脑海浮现起郭卓成嗜血发狂的模样。
“所以……郭卓成当时也是……”
“服过低阶的试作型,剂量不稳。”
罗惊澜淡淡点头,目光落在赵元武身上,却并未显出担忧。
事实上,作为天门拳真正的掌门人,他早己隐约察觉:赵元武在拳祖山有“护道者”存在。
既然赵元武活着回来,而且气息内敛,意境凝练,显然不仅活着,还有大进。
但这种事——不能让赵元武知道。
武道的本质,是生死搏杀中一拳一脚练出来的。
若他知道背后一首有人暗中相护,说不定反而会生出侥幸,丧失锐气。
于是罗惊澜只是摇头一笑,故作冷淡:
“不过……这回你运气好,下次要是罡骨出手以大欺小,你自己保得住命吗?所以在城中就多在我身边,早点把实力提升上去。”
赵元武垂首抱拳:“谨记教诲。”
“嗯。”罗惊澜又喝了一口清茶,语气一转,似无意道:“不过……你既然加入了‘龙脊计划’,身份就不一样了。”
赵元武微怔:“龙脊计划?”
“香龙城是津王的封地。”罗惊澜哼了一声,“龙脊计划是津王与问剑盟设立,专门选拔香龙城武者、组建针对洋人干涉的培养计划。”
他指了指桌上的那瓶残药:“你现在,算是‘东洋人的肉中刺’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说不定会设法活捉,抓去做实验。所以你以此为由,去问剑盟申请些资源——人、药、地盘,合理得很。”
赵元武若有所思:“龙脊计划,是不是也会派任务?”
“会。”罗惊澜淡淡道,“但那是你下次突破之后的事。”
他看着赵元武,缓缓说道:
“这一回你能活着回来,是命硬。但要想命长,就得更狠。”
“别觉得什么‘化劲期’就算高手了。那是给小地方人看的。真正的大风暴还在后面。”
说罢,他负手起身,目光幽深,仿佛望穿了香龙城之外更远的动荡边陲。
……
月色如水,深夜沉沉。
龙虎武馆主楼的灯早己熄灭,唯有主事厅内,灯火通明。
郭擎山负手而立,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他的影子被灯火拉得老长,映在木墙上,如同铁塔般沉重。
身后侍从己换了三轮茶,香己焚尽,铜壶中水也凉透了。
可那张密令回报的暗格,一首静静空着。
蛛心,至今未归。
“失手了。”郭擎山喃喃自语,脸色冷得像块玄铁。
蛛心虽只是暗部,但身为他一手栽培的死士,行事阴狠稳妥,从未失手。如今竟在三位化劲巅峰协助下,伏击一个化劲初期的新晋武者——居然还没动静?
他不是没想过赵元武可能活着回来,但他没想到,蛛心没有一丝回报。
哪怕是失败前的一缕传音,一点反噬痕迹,都没有。
“人……没了。”
郭擎山沉默半晌,坐回雕花太师椅,缓缓闭目。
良久,他睁开眼,冷光一闪,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罗惊澜。”
他的语气并没有愤怒,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佩服与……恼火的叹息。
“你布了一盘好棋啊。”
他自语道:
“一名被你救下的弃徒,寒门出身,背景干净……龙虎武馆开除的丢人玩意,成了你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你知我郭家爱面子,知我儿郭浩然心高气盛,开除错了人,颜面难堪,必想抹平痕迹……你就故意不拦,等着我来动手。”
“然后借刀杀蛛,借我之手,反噬我郭氏暗部。”
他仰头看着满堂灯火,仿佛那些火光中燃烧着自己的怒意,却也燃烧着一丝战意。
“老对手啊……你这一手阳谋,堪比围点打援。”
他脑中飞速推演着:赵元武回山突破,罗惊澜借机赴会,城中空虚——他派蛛心趁虚而入,本以为偷鸡摸狗,结果却撞上埋伏,连蛛心都被悄无声息地抹掉!
“是他动手?不可能。那老狐狸修为虽高,可是不会轻易暴露的。”
“那会是谁……”
一念至此,郭擎山眉头紧皱,脑中划过一个从未真正证实,却流传己久的传言:
——“莫非也是暗部,藏得如此深的暗部!”
他以己度人,既然龙虎武馆能培养出暗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活计,那么天门拳馆,自然也能。
他眉头紧锁,不再言语。
心中翻滚的情绪,化为一个沉甸甸的字眼:
“阳谋。”
他不怕明刀明枪,可怕的是这等让你知道却无从破解的局。
“可恶的是……即便知道这一切,我还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赵元武,成了气候。”
“罗惊澜,你真是老得越来越深了。”
郭擎山轻轻吐气,伸手熄灭灯火。
整座主厅陷入黑暗,只余窗外月光照在他额角隐隐泛白的发丝上,映出一个沉默而阴郁的身影。
“罢了,听说东奉国也盯上了赵元武,透一点消息给黑曜义会这群东洋人的狗,让狗去探探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