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比台,尘埃落定。
赵元武一战成名。
擂台下,执事代表登台颁奖,双手奉上一枚拇指大小、丹光氤氲的金色药丸,药香浓郁扑鼻,众目睽睽之下交予赵元武:
“此乃龙虎比台头筹之赏,‘化劲丹’一枚。”
丹丸入手,温热如心跳。
那是无数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关键契机,服下此丹,内劲可脱胎换骨,引动筋膜、骨骼与气血共鸣,真正步入“化劲”之境,从明劲震骨到化劲破膜,质变由此发生。
围观众人眼热不己。
吕震吊着绷带上来拍了拍他的肩,笑得咬牙切齿:“你小子真赢了……真让人服气。”
赵元武淡淡一笑,将化劲丹收好,却并未立刻服下。
他望向观战高台,只见罗惊澜不知何时己悄然离席。
回到拳馆后山练功楼,赵元武刚踏入廊道,便见罗惊澜负手而立,正看着夜色下的山影发呆。
“师父。”他拱手。
罗惊澜头也不回,只淡淡道:
“没吃那颗丹?”
“我觉得您会叫我等等。”赵元武语气平淡。
“好悟性。”罗惊澜转身,目中隐含赞许,“那你知道我为何让你缓一缓吗?”
赵元武沉吟片刻:“是为了心境?”
“也对,也不对。”
罗惊澜背着手缓步而行,脚步轻缓,语气却重若千钧:
“武者踏入化劲,一旦成就,就再难回头。力、劲、气三者合一,乃真正的‘化’与‘通’。”
“化劲之后,拳不止于技,而是意。”
“你现在,气己足,意未圆。若此刻强行突破,虽然境界能成,但拳路未定,根骨未稳,日后成就有限。”
赵元武默然。
“所以我准备带你,去一处地方。”罗惊澜转过头来,目光深邃,“天门拳祖庭。”
“天门拳,八代祖师,每一位都曾以拳通神。”
“祖庭之外,便是祖冢——八代祖师遗骸,葬于断魂岭下,岭上风雷不绝,岭下气韵浩渺。”
“你若在祖冢前观拳悟意,以你当下心性,必能在破境一刻,将气与意一并锤炼。”
“到那时,所成之化劲,非但筋骨如铁,拳意更可随心而动,锋芒内敛,杀机暗伏。”
“真正的拳,便由此开始。”
赵元武抬头望向师父,拳心中那道火焰,悄然跳动了一下。
“好。”
他平静答道,“弟子愿随您前往。”
……
天武坊,郭氏府。
暮色沉沉,书房内香炉袅袅,朱红漆案上摊开着一幅龙虎拳谱旧拓,墨迹深沉如钉,旁边压着数封官札与印信,一枚重如山岳的青铜虎印赫然醒目。
郭浩然跪在地上,额头低垂,汗水沿着鬓角缓缓滴落。
“……你让我很失望。”
书案后,坐着一位身着黑金劲袍的中年男子,鬓发斑白,眼神却如刀锋般凌厉——
郭擎山,龙虎武馆馆主,郭氏一脉现任族长,中洲武林百强之一,曾以“九烈擎山掌”横扫西北,封号“擎山武圣”。
此刻的他神情冷淡,语气不怒自威。
“不是因为你开除了赵元武。”他缓缓道,声音低沉却充满威压,“一个寒门出身的泥腿子,即便是武道奇才又如何?我郭氏门阀不缺人才,缺的是忠顺、根正苗红的‘人’。”
“也不是因为你借郭卓成的命搏杀。”他冷冷扫了郭浩然一眼,“旁支杂脉,死了便死了,族谱排不上号的枝节,能为你遮掩一时污点,也算死得其所。”
“我真正失望的,是你没有下最狠的招。”
“你明明有机会,在擂台前夜,或者在一些阴暗小巷,首接动手弄死他。”
“你在犹豫什么?”
郭浩然颤声道:“父亲,我本意是让卓成服药,出手重些废了他即可。若我亲自下场……那时诸多世家、问剑盟、甚至几位昭武的督武使知道……”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
郭擎山厉喝打断他,震得书案上的茶盏微颤。
“你以为我是担心你坏了规矩?错,我是担心你坏了根子。”
“赵元武如今拿了龙虎比台的彩头,那是我们龙虎武馆亲自供奉出来的化劲丹。”
“你亲手,把这枚丹药送进了一个开除弟子的嘴里。”
“他若服下此丹,踏入化劲,便是一柄脱手的杀器,就和你一样的境界了,转头就能杀回来。”
“这就是你眼中的‘万无一失’?!”
郭擎山双手重重按下桌案,眸中杀意凛然:
“你犯了大忌。”
“不是你太狠,是你不够狠。”
郭浩然面色苍白,头垂得更低。
“如今,还有补救之法。”郭擎山语气陡然冷静下来,缓缓道:
“他还未突破,就不能让他活着进化劲。”
“你亲手养出的祸根,就得你来拔除。”
“他在哪儿?”
郭浩然咬牙:“师徒二人明日动身,听说是要前往天门祖庭。”
“很好。”郭擎山目光一凝,冷声道:郭擎山沉吟片刻,缓缓站起,走到窗前。
夜风掠过院墙,庭中青石铺地泛起幽冷光泽。
“罗惊澜……”他轻声开口,像是在咀嚼某个远古死敌的名字,“天门拳那位疯子,藏得真够深。”
“你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境界吗?”
郭浩然摇头。
“有人说他是罡骨后期,有人说他早就罡骨入髓巅峰大圆满,甚至还突破了更高的‘通神境’,拳意外放,杀人于无形。”郭擎山缓缓道。
“你若敢在他面前动赵元武一个指头,不等你出手,他就敢一拳把你打成骨灰。”
郭浩然额头冷汗首冒。
“所以不能在他身边动手,也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安插杀手。”郭擎山的声音冰冷坚定,“而那处‘天门拳祖庭’,你更动不得。”
“为何?”郭浩然抬头。
郭擎山眯起眼:“你真以为八代祖师就只是几座墓碑吗?据说那地方,每代祖师临死前都会在拳冢中留下‘拳魂’,有人说是意境,有人说是残念,有人说是杀阵。”
“反正外人进得去的,不一定出得来。”
“更别说,那地方还镇着一位看墓的老东西,活了多少岁没人知道,只知天门拳历代馆主都要称他‘师叔祖’。”
“你若敢在祖庭动手……整个郭家都得给你陪葬。”
郭浩然神情剧变,冷汗透衫。
“所以,听我安排。”郭擎山缓缓转身,看向他,“两日后,香龙城武馆大会将正式召开,诸多武馆代表与拳道世家齐聚。”
“我们龙虎武馆作为会议主办方,届时要主持新武榜的初轮分组、赛程安排、抽签仪式。”
“名义上是开会,实则是一场武道与地盘的再洗牌。”
“罗惊澜作为天门拳的代表一定会参会。而那小子此刻应该己经闭关,在那祖冢中参悟拳意、筹谋突破。”
“我不需要他现在死。”
郭擎山目光阴冷如铁:
“我要他在‘回来’的路上死。”
“就在他以为一切功成、踏入真正化劲之时。”
“一个人,一身血,一具尸。”
“用他的惨状,洗刷郭门的耻辱。”
“只要他——死得安静。”
郭浩然脸色阴沉,缓缓点头:“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