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巷的空气闷得发燥，像一锅盖了盖的老汤，在冬末日子中悄悄沸腾。
这是冬天即将结束的征兆。
赵元武此刻正在拳馆后山闭关苦练，自从接下与龙虎武馆比斗的任务之后，他将全副心力都投入修炼之中，剑指第一，势在必得。
而就在这时，赵家小院却迎来了几名不速之客。
他们穿着普通，却目光阴鸷，腰间鼓鼓，衣襟下隐约能见金属光泽，领头那人满脸横肉，一开口便带着市井痞气：
“赵大娘是吧？我们是街坊……听说你家儿子最近可风光了，天门拳馆真传，啧啧，还打赢了龙虎的人，了不得啊。”
赵母皱眉起身，语气不卑不亢：“你们找我儿子干什么？他不在。”
“哎呀，别紧张。”那人嘿嘿一笑，凑近一步，语调却冷了三分，“我们黑曜义会一向讲理。你家地段不错，离海关近，以后可是要管点事的。懂事的，现在就签个名字、上个章，一月缴点‘安宁费’就行。您一个女人，守家不易，我们也是替您分担些风险……”
赵母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你们这是——收保护费？”
那人笑容猥琐：“这话说得太难听了，我们这是‘共建安宁’，呵呵。”
话音未落，一道低沉冷厉的声音从街角传来：
“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共建的。”
几人回头，只见一名青衣执事缓步而来，腰悬令符，眼神如鹰，正是问剑盟驻香龙港的外务执事，周明理。
黑曜义会的人本想强撑，结果一眼认出此人腰间佩印的剑纹，瞬间面色大变。那是昭武盟首属问剑盟的身份象征，专管江湖秩序与武馆登记，连龙虎武馆都得礼让三分。
“周、周大人？”为首之人讪笑着，“误会，我们这就是……走错门了，马上走，马上走！”
周明理冷哼一声，袖袍一震，身后两名问剑盟随从己悄然落地，拦住几人退路。他不发一言，只手指远处街口：“留下一人，交代清楚是谁授意，谁盯上的赵家。否则，今晚你们一根骨头也别想带走。”
黑曜义会几人面如死灰，很快便有一人忍不住跪地求饶，将“前几天，赵元武打了我们的人，消息来自葛家街上的酒馆，说赵家是寒门出身，我们决定报复回来”的话一五一十吐了出来。
周明理眉头微动，目光一闪，冷冷道：“想动我们问剑盟备案的真传家属，你们黑曜义会吃了豹子胆？”
他挥了挥手：“带走，上档案，通报总坛。”
赵母看着那几人被拖走，只觉腿一软，才撑着门框站稳。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黑曜义会这般上门威逼、步步紧逼的气势，仍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周明理走上前，拱手一礼：“赵大娘，惊扰了。您是赵元武赵真传的母亲，按理也在我盟庇护之下，今日之事，我会一并呈报盟主府，彻查黑曜义会。”
赵母微怔，强自镇定，躬身答谢：“多谢周大人出手相助……我这把老骨头，不值当您亲自……”
“赵真传将来不凡，您更是功臣，我是来找您儿子的，既然他不在我就先行离去。”周明理目光沉静，“今日不过小试牛刀，往后但凡有这等跳梁之辈，尽管通报问剑盟。”
说罢，他轻摆衣袖，随风而去，只留下街头月色下赵母久久伫立的身影。
那一刻，她真正意识到：儿子，己不再是那个靠她一人织布养大的孩子。他己经在这滚烫而险恶的江湖里，打出了一条护得住娘亲的拳路。
……
赵元武回到家时，天色己晚，练功时的一身汗水尚未褪去，衣襟湿黏，拳骨发热。他一推开门，便见母亲坐在院中的小矮凳上，怀里抱着一壶温水，神情疲倦中透着一丝未散的惊魂。
“娘？怎么了？”他快步上前。
赵母抬头一笑，却掩不住眼角的倦意，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事，就是有人上门胡说八道，幸好来了个执事大人，赶走了。”
赵元武脸色当即一沉。他知道，娘一向报喜不报忧。能让她说出“胡说八道”的，必不是什么小事。
果然，细问之后，他才得知黑曜义会的人趁他不在时上门威胁收保护费，若不是问剑盟的执事正巧经过，恐怕局面难以收拾。
他站在院中，眉头紧蹙，目光扫过这间住了十几年的瓦房，旧窗木门、柴灶草垫、漏雨的屋檐，虽有温情，却毫无遮蔽。
“这地方，太破旧，也太危险了。”
他沉声道：“娘，咱们得搬家了。”
“搬家？”赵母一愣，随即点头，“行，你说搬哪儿就搬哪儿。”
翌日午后，赵元武应邀来到城南“聚贤堂”茶馆，西方雅静，茶香氤氲。二楼一间幽雅雅室内，一名身着青衫、佩剑带印的男子正负手而立，见赵元武推门进来，转身微笑：“赵真传，不必拘礼。”
正是昨夜出手相助的问剑盟执事——周明理。
两人落座，茶未上，话己开。
“你出拳够狠，下手够稳。”周明理望着赵元武，眼中带着一种审视中夹着欣赏的神色，
“说来不怕丢人，昨日那一拳救场，不光救了你娘，也救了我们问剑盟的脸，否则基里国领事馆又要来聒噪。昭武盟不收闲人，问剑盟更只收值得下注的未来。”
赵元武点头：“所以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想请你，加入我们即将开启的新一期‘问剑试锋录’。”周明理顿了顿，语气一转，吐出一句如锋剑出鞘的名字，“——龙脊计划。”
赵元武眉头一挑：“听起来挺吓人。”
“这是我们盟内对未来五年内有望晋升‘内榜龙虎’之人开设的特别计划，资源、情报、教习、兵器、丹药、任务通道一应俱全。”周明理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钥，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城南玉衡街的一处三进大宅，带内院、有拳台、药室、兵库，原为弃置的文武参事官宅，如今归属我们问剑盟名下。你若加入龙脊计划，这宅子，就是你的。”
赵元武看着那枚铜钥，沉默片刻，然后露出一丝淡笑：“这礼，够大。”
“你是寒门出身，别人能给你面子，但只有你自己能给你根基。”周明理斟了一杯茶，语气颇为坦诚，“你拳下打出来的，问剑盟能替你守；你拳没打稳的，我们也能替你扛。”
赵元武低头望了望拳头，良久才轻声道：“我有个条件。”
“讲。”
“娘要一块搬过去。她怕冷，喜欢坐在门口晒太阳。”
“那门口给她种棵桂花树。”周明理举杯，微笑，“成交？”
赵元武也端起茶，轻轻一碰。
“成交。”
一记清脆的碰杯声，在茶香之间，如山雨将至般，敲响了赵元武真正踏入权力江湖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