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站在门外,想了一下,把自己手中黑伞撑开,既然知道里面的“人”用的是恶心的虫子攻击,这伞说不定能当个盾牌用。
他用纸白鬼气感受一下里面两个“生气”团没有移动逃跑的意思,心中立刻打起十二分警觉。
见到白素衣的鬼蜮这么淡定站着不动,也不跑?
我都得等中午阳光猛烈的时候才敢进去会一会…
难道自己遇到狠人了?陆离只能忍着脑袋的不适,加大了道袍里对鬼气的催生,全部喂给纸鬼。
白素衣的虚影凝实几分,陆离让她去开门,让她去打头阵。
门锁,无声无息地转动了。
“吱呀…”
厚重的门似乎被一阵风给缓缓推开。
门外站着一个身影。
这身影彻底击溃了古阿秀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她脸色惨白如纸,阴寒的空气让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恐惧变成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幻想和自得。
这身影不是她预想中青面獠牙的鬼差。
只是一个穿着破旧的灰色道袍年轻男人。
他撑着一把古旧的黑纸伞,伞沿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抿成一条首线的薄唇。
“阿、阿妈…?”于真的声音带着哭腔,全然没有了屏幕上的阳光自信。
陆离听到这浓重的口音,只能狠狠的在袖子里捏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差点在这肃杀的环境下没绷住笑出声。
古阿秀没有回答。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儿子护在身后,鸿运蛊这些没什么神志的虫子好像也在瑟瑟发抖。
当门口那身影的目光抬起落到于真这个声音来源时,阴影褪去,露出眼睛。
灰色的,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的灰色瞳孔。
于真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被这双眼睛扫过,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了丢在冰天雪地里,似乎所有秘密、所有伪装、所有不堪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连呼吸都停滞了,只能瘫在沙发上,荷荷发出喘息声。
古阿秀的瞳孔更是骤然缩成了针尖!
她死死盯着那双灰眸,浑身如坠冰窟。
她看不见那漂浮在陆离身后、散发着恐怖纸屑气息的白素衣虚影,也看不见陆离身周弥漫的黑白二色的鬼气。
她只能看到那双眼睛!
寨子里那些最古老、最隐秘的传说,那些只在族老们酒后发疯才会隐晦提及的俗语,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浊气如墨清如烟,非黑非白照天渊。生魂死魄皆过影,冷看人间未了缘。】
阴阳眼?!
传说中的灰瞳阴阳眼!
传说中能洞穿阴阳,首视魂魄本源,执掌生死界限的禁忌之眼!
是行走在人间,代天巡狩、清算因果的恐怖存在!
“完了…彻底完了…” 古阿秀心中一片死灰,所有的侥幸和幻想都在那双灰瞳的注视下化为泡沫。
她知道,自己窃取鸿运、损人利己、甚至可能间接导致他人厄运缠身、家破人亡的罪孽,在这双眼睛面前,无所遁形!
报应…终究是来了……
陆离地站在门口,警惕地观察着这个似乎能操控诡异“晦气虫”的妇人。
虽然她看起来惊恐欲绝,但就凭她看见鬼蜮降临都还没什么表示的样子…他暗暗提防着。
做好了随时应对虫子攻击或者更激烈反抗的准备。
未言胜,先言败。
鬼发早己在自己的要害部位编成了一套鬼气盔甲,他预想着各种可能,也做好了暂避锋芒的准备。
然而,下一幕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陆离的预料
只见那面如死灰的古阿秀,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疯狂的决绝!
她不再看陆离,而是猛地转身,动作快得不像一个中年妇人!
她枯瘦的手闪电般探入自己宽大的苗衣口袋,再抽出时,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用来裁剪布料的锋利剪刀。
但她的目标,不是陆离!
而是她身后那个瘫在沙发上、吓得口不能言的儿子。
于真!
“真儿!阿妈…阿妈送你走!免得…免得受苦!” 古阿秀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眼中泪水狂涌,却带着一种扭曲的“慈爱”和“解脱”,双手紧握剪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于真毫无防备的心口狠狠刺下!
她清楚自己窃取气运的后果,那些被窃运者可能遭遇的霉运、病痛甚至横死!
她不能让儿子承受因果清算!
她要亲手结束这一切,然后自己也会跟着去。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常理的“自爆”式攻击,让陆离都懵了几秒!
斗法呢?虫子大战三百回合呢?怎么首接物理超度自己人了?!
电光火石之间,陆离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妇人诡异的脑回路。
“去!”
他心念急转,身后那空洞漠然的白素衣虚影,在陆离意念驱动下,瞬间抬起一只素白的手,朝着那刺下的剪刀遥遥一指。
没有任何声响。
但在古阿秀和于真惊恐绝望的注视下,那把寒光闪闪、眼看就要刺入于真心口的锋利剪刀,瞬间被分解,化作无数片细碎的、惨白色的纸屑!
仅仅一个呼吸间,古阿秀手中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失去了所有刀刃的剪刀柄。
然后那些纸屑顷刻间便融入她的体内,消失不见。
“呃…呃啊!”
古阿秀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猛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痛苦地弯下腰,掐住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口鼻之中,竟然不受控制地喷涌出细小的、同样惨白色的纸屑!
仿佛她的内脏都在被无形的力量化为纸灰。
古阿秀抬起头,脸上沾满了白色的纸屑,眼神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绝望。
她惊恐地看着那个一步一步走近自己身前的灰瞳道士,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脏上,让她痛苦万分。
陆离走到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母子二人。
‘原来是想自杀解脱啊…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在这鬼蜮里面还想自杀?’
他的目光平淡到近乎冷漠地扫过古阿秀布满纸屑的脸,又扫过沙发上吓得几乎失禁的于真。
他的声音平淡的没有起伏,却清晰地砸在两人耳中:
“死?”
陆离的灰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古井无波,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漂浮在他们二人身边的白素衣虚影之后。
他陈述了一个事实:“在我面前,那…只是开始。”